第三章：双榆树酒馆
耀扬的离开有许多人可以证明，宪兵们虽然趾高气扬，但也没有为难他。耀扬录完口供出来，阿鬼在外面等他。
耀扬伸出一只手：“操，给我根烟抽，我真是气得不行了。”
“警察局里禁烟，跟我上天台吧。”
两个人上了天台，这里已经有十来个烟民了，耀扬问：“局里什么时候开始禁烟的？”
阿鬼给耀扬点了一根，“宪兵团长曼陀菲大人不喜欢烟味儿。”
“曼陀菲乌里？他是帝都宪兵团团长？”耀扬想起那个不着调的艺术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不留神，被烟呛了一口，大声咳嗽起来。
阿鬼仍然面无表情：“还是皇帝指定的、本案日常调查工作的最高负责人。”
“为什么？”
“因为宪兵团都是贵胄子弟。”
耀扬看看阿鬼，问：“皇帝真的在怀疑欧家，还有我们这些荣民出身的警察？”
“我没这么说。”
“昨晚我跟欧芹一起冲进去的，他绝不是演戏。”耀扬坚定地说，扑面而来的马克辛重机枪子弹可不是演员，不可能配合着作戏。
“你说不是有什么用？那么多跟荣民军人有过节的神官和贵族都死了，偏偏欧珂娜还活着，这就是欧家的罪名了。”阿鬼叹了口气，把烟头按灭，说：“回去吧，别在这案子里搅和了，老黄来过电话，让你完事儿了去双榆树酒馆找他。”
……
帝都警察总局第四审讯室里，普莉丝薇侧过身体，掏出脖子上那枚金丝向日葵。
魔法通讯器里显现出G的面孔。
“W？”
“你知道了？”
“对，Z已经跟我讲了，你对于妹妹的爱护我很感动。但组织的计划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改变。”
“我明白，我之所以替换她，就是为了替她死的。”
“再说一次，我很感动。”G顿了顿，盯着普莉丝薇的眼睛说，“那么，请你现在就动手吧。”
……
耀扬看到双榆树酒馆周围拉起了警戒线，立刻感觉到不妙。
他高举证件走进酒馆，果然看到一片狼藉中，里面到处是人，西北三所的全体人马都在，几个鉴证科的现场调查员围着黄太平在忙碌。
黄太平躺在破烂桌椅中间，尸体的腹部果然被“修剪”出了一朵“花”，似乎是百合，那“花”竟然呈现出鲜艳的橙色。
见到耀扬，所有人都不说话。耀扬愤怒地问：“为什么不通知我？”
所长冷冷地说：“你害死了老黄，还不够么？”
“我？”耀扬无言以对，也不解释，仔细察看现场。餐厅的六套桌椅全部被掀翻，地面上铺满沙石木屑等杂物，分隔餐厅和厨房间的墙壁是后来加建的薄砖墙，此刻上面分布了几十个弹孔，摇摇欲坠。
“橙色百合吗？花语是……仇恨。”耀扬自言自语，把拳头攥得咯咯响。
“老黄说，你是个很好的年轻人，就是太依赖力量，总希望用刚性的方式解决所有的问题。”所长仿佛在自言自语，“如果你松开拳头面对这个社会，这里的血根本不会流。”
“你闭嘴！”耀扬冲动地转头面对所长，想扑上去，又放松了全身的肌肉。
所长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耀扬转过目光，继续看现场，发现地上有水渍的痕迹，抬起头来，发现屋顶漏了一个洞。
“屋顶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
所长看看的几个现场调查员，用眼神示意他们回答，其中一个说：“这房子老旧腐朽，子弹打得太多，屋顶就塌了一角。”耀扬问：“现场打了多少枪？都是什么子弹？”
又是一片沉默。
“回答他的问题！”门口有人插话，竟然是曼陀菲乌里，身后还带着一群宪兵。
鉴证科的人苦恼地叹了口气：“至少五十多枪，子弹……看上去像是手枪。可是世上并没有能让一个人连续打那么多枪不换弹夹的手枪。”
“重机枪呢？”
“从现场找到的弹头看，子弹似乎是普通的手枪弹。”
“会不会是一群枪手？”
“这家店这么小，能容纳多少人？这么多人在这么小的空间一起开枪，就不怕误伤自己人么？”
“漆黑的雨夜，一间小小的饭馆里，在各种不可能的角落，藏匿着一群配合默契的顶尖杀手……”
“漆黑的雨夜？”
“你不是说有积水么？”
“这是今天白天的案子。这水痕应该是屋顶的存水。”
“但是暴雨夜设陷阱杀人比较帅。”
“抱歉，曼陀菲先生，我们现在是查案，不是编写传奇小说。”所长忍不住说，“十几个杀手专门练习如何挤在小房间里开枪还不误伤自己人，这种功夫实在是浪费时间。”
乌里毫不介意，自己赞叹：“所以才是奇案啊。”
耀扬一直贴在墙上仔细看弹孔，忽然问：“现场找到了多少弹壳和弹头？”
那现场调查员的表情更加诡异：“六个弹壳，四个弹头。”
乌里惊讶地说：“只有六颗子弹？怎么可能打出这么多窟窿？”
耀扬看着满屋的弹孔，忽然想起那个魔法专家梅尤里梅尤菲斯说过的话：
……
“最近几百年来，这个世界的自然环境变化了很多，越来越不适合魔法的发挥……越强大的魔法，需要的魔法元素越多。在银城，魔法元素的浓度已经降到了初级法术要求之下，我连通用攻击法术“闪电箭”都使不出来。”
……
（六颗子弹，是警察标配转轮手枪的弹仓容量，昨天黄太平穿着全套刑警行头，也带着佩枪。这么说来，开枪的人不是杀手而是黄太平。那么墙壁上这些孔洞……难道魔花匠能在银城使用攻击类法术？又或者，这里的魔法元素的浓度突然增加了？）
耀扬仔细研究现场，有宪兵军官嫌他碍事，想赶他走，曼陀菲乌里说了句“让他看吧”，自己先离开了。
宪兵们不再干涉，耀扬一个弹孔一个弹孔地检查，直到所有人都撤走了，他还不肯抬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仿佛强迫症一样，寻觅着根本不存在的线索。他只是觉得这样才算是对自己的搭档有个交代。忽然他觉得背后有人，回头去看，发现阿鬼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静静地站在门口。
见耀扬回头，阿鬼淡淡地说：“走吧，别看了。”
耀扬扑过去抓住阿鬼的双肩：“阿鬼，我一辈子没有向别人乞求过什么，这一次我求求你，让我加入刑警队吧。我要亲手给老黄报仇！”
“加入刑警队你就报不了仇了。我们那里现在都是宪兵们说了算。”
“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那女人应该自己会来找你的，你做好准备就可以给你朋友报仇了。”
“她……为什么要杀老黄？”
“她姐姐或者妹妹刚刚死了。”阿鬼说。
“在警察局里？”耀扬更加吃惊。
“那个女催眠师是被当班的看守——一名荣民军人出身的警察杀死的，那警察随即吞枪自杀。”
耀扬站起身，双腿都已经完全麻木了，几乎要摔倒，他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在寻找什么更多的线索，只是不想去面对一个艰难的任务——去通知黄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