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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决斗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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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决斗前后

  耀扬离开双榆树酒馆,走到对面的彩虹会馆借电话,打到帝国医院,好半天才找到欧芹,告诉他自己无法接近女催眠师。
  欧芹并不意外,只是表示感谢,然后无奈地说:“不过,你的嘉奖可能要耽误一段时间了,上级认为这个案子还没有查清楚,你的功劳也无法界定。”
  耀扬早有预料,说:“没关系,我的事情你先别考虑了,还是……照顾好你妹妹要紧。莱局长怎么样了?”
  欧芹的声音更加无奈:“我不知道,听说还在抢救——我已经休假了,各种事情都无权查问。”
  “他们……停你职?”
  “是劝我休假,照顾妹妹。”欧芹不想多说这件事情,关心地对耀扬说:“我听说了你搭档的事情,你自己也要小心。”
  “对了!”这句话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耀扬一直有些浑浑噩噩的头脑,他听说黄太平死讯后,一直觉得心烦意乱,现在终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我明白了!那对姐妹已经见过面了!”
  “什么意思?”
  “我们俩参与抓捕昨晚那催眠师的事情,她的双胞胎姐妹怎么会知道的?怎么会这么快就开始报仇?如果她们有心灵感应或者通讯手段,昨晚五金店就该撤空,更应该在昨晚伏击我们俩!”耀扬急切地说,“我刚才去警察总局的时候,见到了其中一人穿着警服出现,当班的刑警却一口咬定莱局长去过。然后,老黄才出的事!”
  “怎么可能?”欧芹也明白了,“双胞胎之一化妆进入警局,催眠了看守,见到了自己的姐妹,所以才知道了你们的存在?”
  “一定是这样的。”
  “那她们为什么不一起逃走?”
  “我不知道,也许是想不出可以安全混出警察局的办法,也许是被什么人惊动了……你要赶紧向上级提出这件事,让他们重新审问那女巫!”
  “还是你告诉阿鬼吧——我来说不合适,没准儿还会耽误了案子。”欧芹一向镇定而自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凄凉。
  耀扬想不到上层的争斗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一时语塞,只好问:“欧将军还好吧?”
  “我父亲很好,他本来还说要找个机会当面谢你——他说他记得你,当初在科姆堡的时候,他在医院里给你授过勋章。不过因为今天局势变得太微妙,他可能暂时抽不出时间了。”
  耀扬听说自己崇拜的老师长还记得给自己授勋的事情,觉得浑身都在发热,激动地说:“不能让他们这么迫害老师长……我今晚就去看他。”
  “不要来。”欧芹斩钉截铁地拒绝,然后含含糊糊地说,“耀扬你还年轻,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现在这个时候,我父亲不适合私下会见荣民军人,你们彼此之间,也要少见面。这样对于大家都好。”
  “我相信欧将军没有做那种事情,我们大家也都是清白的。”
  “耀扬,你刚做警察三个月,可能还没有发现……”欧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措词,然后说,“清白的人,不一定就会被判无罪。”
  耀扬隐约明白了欧芹的意思,说了声再见,挂了电话。
  彩虹会馆的大门敞开着,从前台的电话机旁看过去,积了一片片雨水的街道反射着刺眼的光。耀扬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昨夜风雨中和自己并肩紧握武器、等待突击匪徒巢穴的人,天亮雨停后竟都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彩虹会馆的老板阿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前厅,远远地站在通向表演厅的走廊入口处,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偷听耀扬打电话。见耀扬挂上了电话,阿肥谦卑地笑着慢慢走上来,说:“耀扬长官,听说您昨晚立了大功,马上就要高升了!恭喜恭喜!”
  耀扬有些奇怪,阿薇被证实是魔花匠,怎么阿肥和彩虹会馆连停业调查都没有?随即反应过来,欢场都是英雄地,这位老板背后,自然有警界高层罩着。
  耀扬索然无味地挥挥手,说了句“打扰了,谢谢你们的电话。”走出了彩虹会馆。
  ……
  欧芹放下电话,转头看病床上的妹妹。
  自从昨晚那两枪之后,欧珂娜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主动地行动过。扶起她她就站,按下她她就动,架着她她就走。医生护士们要怎么检查都可以,但问问题她统统不回答。无计可施的精神科医生们只能把她安顿在病房里“观察”,因为欧珂娜一直紧闭着嘴不吃不喝,医生们给她挂上了点滴,防止她脱水。欧珂娜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天花板,对于一切外界刺激都没有反应。欧芹担心医生们会在某些压力下对妹妹实行电击、注射之类的“疗法”,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帝都总局副局长通知他“休假”,都得亲自送来假条给他签字。
  让欧芹惊喜的是,此刻欧珂娜正望着自己。
  “小妹,你觉得怎么样?”
  “刚才,是昨晚第一个冲下来的那个警察?”
  “是、是他。”欧芹激动得话都说不利落。
  “因为我……开枪……他的功劳立不成了?”
  “别、别担心,老爸说了,欧家的人有恩必报,就算警部不给他记功,老爸也一定把他调到军队里去好好培养。小妹你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养,配合医生治疗,等你好一点了,我带你亲自去谢他。”
  欧珂娜正要说话,房门忽然推开,她立刻闭上了嘴,恢复到紧盯天花板的状态。
  进来的是一个与欧芹关系不错的刑警,他低声说:“欧警督,嫌疑犯出事了!”
  ……
  恍恍惚惚地,耀扬走到了黄欢家附近。他停下脚步,调匀呼吸,想着如何安慰黄欢的措辞。转过街口,看到了黄欢家的公寓楼,耀扬愣在了那里。
  黄欢家楼前的梧桐树荫下,站着一对有说有笑的青年男女,正是黄欢和乌里,两人的身后,是一辆车头镶着金色狮子的豪华轿车。
  看到耀扬,乌里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跟黄欢吻面告别,走向了汽车。
  “耀扬?”黄欢看到耀扬,有些吃惊,但马上换上微笑,过来拥抱了他,“你怎么来了?不是忙着查案么?已经搞定了?”
  耀扬看看乌里造型奇异、一看就知道昂贵非凡的定制跑车,又看看穿着黄色长裙、下面露出两条光洁小腿和一双高跟鞋的黄欢,忽然意识到,黄欢这样的打扮和反应,说明她今天没上班,一直在贵族美容院做头发,做上半天也是很平常的。淡淡地问:“今天没上班?”
  “今晚曼陀菲家开始举行夏季跳舞会,他带我去做头发了……你不会介意吧?我真的很想去。”黄欢化了妆,撅着嘴撒娇,有种俗气的好看。“乌里的发型师真好,你看我的头发,好不好看?”
  耀扬终于忍不住火气,恶狠狠地说:“你男朋友喜欢就可以了,你问我做什么?”
  黄欢委屈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你怎么这样?”
  耀扬心软了,说:“对不起。”扶住黄欢的肩膀,想把她搂进怀里。
  黄欢轻轻挣脱他,说:“我们……分手吧。”
  耀扬看看美貌的女孩,苦涩地笑笑:“好。”
  黄欢低声说:“我们还是好朋友,啊。”
  “好呀。”耀扬忍不住露出讥嘲的微笑,“对了,你男朋友没告诉你吧,黄叔死了。”
  “什么?”
  “被魔花匠暗杀了——尸体还在双榆树酒馆。”
  黄欢看了耀扬半天,终于确定他说的是真的,流下泪来。
  耀扬说不出话来,鼻子也开始发酸。
  黄欢忽然发作起来:“我爸不是说跟你一起去办案吗?你不是很强吗?你不是好好的没有事吗?”
  “是,我没用,没照顾好黄叔!如果你当初不要碰我,直接去找个大少爷,你爸就能长命百岁了!”耀扬看着黄欢,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等等……大少爷就是负责此案的头儿啊,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你爸死了,还张罗着把你打扮起来去参加什么夏夜淫乱会?”
  “你胡说什么啊?”黄欢嘴里回答耀扬,眼睛看着乌里。
  “是的。”乌里点点头,“我是怕你难过,想找个人多、热闹的场合,慢慢告诉你,这样就算你难过,也有许多人可以安慰你。”
  耀扬冷笑:“这样的胡说八道也有人信?”
  “你才胡说,你自己冷血,就不准别人温柔体贴?”黄欢发起火来,“我不想见到你……”
  “我胡说什么?我胡说那个大少爷只是一时兴起!我胡说他只是打算玩完就甩!你以为他真的会对你好吗?好吧,我跟你分手,你去陪那个少爷,然后被他狠狠甩掉,再回来让我照顾?你真的以为那个少爷会娶你?他是贵族,你是平民!他是元帅的儿子,你是巡警的丫头!”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黄欢哽咽着丢下这句话,哭了起来。
  耀扬很凶地怒吼:“哭什么?流几滴眼泪就能证明你对我错,你委屈我活该?靠!”
  “走吧,我永远都不要见到你!”
  “你以为我很想再见你吗?永别了,祝你永远幸福!”
  黄欢哭叫起来:“等等!你别走!乌里!”
  那边已经启动的汽车引擎停了下来,传来曼陀菲乌里的声音:“欢欢,怎么了?”
  耀扬转身要走,听到这话,热血一下子涌进脑子,转过身去狠狠给了黄欢一记耳光,“这下是替你爸打的!”
  就在这时,耀扬眼前一花,一只白手套砸到了他的脸上。
  耀扬转过头去,乌里扬着下巴指着他:“贱民小子,你伤害了一位美丽女性的感情,我要跟你决斗!”
  耀扬微微一笑:“好呀。”
  “我是波宁郡的侯爵曼陀菲乌里,向松岭巷的荣民耀扬挑战——不得不与你决斗,我很遗憾,本来我以为我们可以作好朋友的。但是,那样粗暴地对待一位淑女的行为,我无法视而不见。”
  黄欢拉住他:“乌里你干什么,他是贱民师的杀人魔王,你怎么……”
  乌里搂住黄欢,不让她说话,在她耳边说:“为了你,即使是一条传说中的恶龙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回退缩的。”
  耀扬觉得心越来越痛,大声说:“打完了再说吧。”
  “说得也是!让我向你证明,爱与信念,必然能战胜恨和恐惧!”
  乌里像骑士传奇剧的主角一样朗声说着威风的独白,黄欢两眼含泪站在一边,低声说着“不要打”。乌里的管家秦寿变魔术一样从汽车后备箱里取出一件镶嵌着水晶的胸甲和两把从剑柄到剑身都有金色花纹的长剑,他的态度镇定而自信,似乎对这位不敢上战场的少爷很有信心。
  乌里一边在侍从的帮助下带好胸甲,一边说:“提醒你,我从小接受家传武技训练,曾经进行过十四次决斗,从来没有败过。”
  “是吗?”
  “如果你没有把握,需要练习或者采购装备,可以提出来。”
  耀扬平静地回答:“打吧。”
  “曼陀菲乌里侯爵对耀扬的决斗,现在开始!”秦寿大声宣布。
  乌里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十步,转回身面对耀扬,双手举长剑,对耀扬半鞠躬,耀扬模仿他的样子,也走开十步,转身半鞠躬还礼。
  乌里挺剑直冲过来,他速度很快,剑握得很稳,看上去似乎受过很扎实的武技训练。
  耀扬眼角的肌肉轻轻颤动,抿住嘴巴,同样地挺剑,迎着乌里冲上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乌里剑被击落,人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耀扬的剑刺透了那华丽的护甲,从他左胸插入,钉在他身上,剑身在阳光下颤抖着,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耀扬淡淡地说:“忘了提醒你,我小时候没经历过武技训练,我在远东待了四年,一直活着。”
  耀扬报警后,立刻被以伤害罪逮捕。
  “为什么是伤害罪?”
  刑警们没有回答,看着带队长官通过无线电请示上级。那警官很快从车里探出头来,说:“送帝国法庭,三小时后开庭。”
  “你们搞错了吧?直接送法庭开庭?哪有这样的规矩?”
  “新规矩。”警官冷冷地说,“你们荣民退伍军人已经成了银城一大问题人群,司法系统内部现在有要求,你们这类人的案子都要快抓快判快送走。”
  ……
  “按照团长的要求,我们在这间房外面加了双倍岗哨。今天下午是老王和小白当班。”
  帝都警察总局那间关押过普莉丝女巫的审讯室外,一名宪兵带着惭愧和惊恐,向阿鬼等几名警官介绍情况。
  走廊里全是鲜血,两名宪兵拿了拖布和水桶在拖。审讯室的门敞开着,门外长椅上坐着一个脸色惨、表情惊骇的中年上士,喉咙被人残忍地割开,上衣被扯开,肚子上被胡乱划了许多刀,几块湿淋淋的皮耷拉着。一个现场调查员正蹲在伤口前照相。
  阿鬼蹲下来,用手拨拉了一下那伤口,一股混杂着血腥气的恶臭扑面而来,险些将他击倒。
  “操!”阿鬼大叫一声站起来,后退三步,靠着另一侧墙壁说:“这绝对不是魔花匠——这手艺太差了。”
  那宪兵率先走进看守室,继续介绍情况,“总之,刺客杀死了老王,然后大概是逼迫小白开门,走进这间房。进房确认目标后,一刀……”他指指地上半个脖子被割开的宪兵尸体,“杀掉了小白。然后,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宪兵一指椅子上瘫软的普莉丝薇,女孩头仰到椅背后面,苍白的脸上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睁着,单薄的胸膛上插着一把刀,直末至柄。从刀把的形状和尺寸来判断,这把凶器很长,已经不能算作匕首、而应该称为短刀了,大概刺穿了女孩整个身体,把她钉死在椅背上。
  “刺客应该是光明教的人,来灭口的。”宪兵指指女孩的胸口,刀子穿透了那金丝向日葵图案的项链坠。
  “光明教的人对金色向日葵标志看得比性命还重,不会留给我们,更不会用刀子破坏。”阿鬼摇摇头。
  他绕着女孩的尸体转了一圈,蹲下身子,将女孩下垂的手轻轻移开,竟扳不动,那手死死地抓住了椅子腿,他向别的刑警要来手套戴上,用力再扳,终于扳开那手,露出了写在椅子腿侧边的几个小字。
  “曼陀菲”。
  一屋子的刑警和宪兵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阿鬼知道自己惹上了天大的麻烦,但事到临头,只好开口问:“曼陀菲团长在哪里?”
  一个宪兵军官在门口说:“他刚刚被那个叫耀扬的荣民刑警刺杀了!”
  副局长气喘吁吁地跟着出现,说:“所有荣民军人出身的警察,到前院集合,阿鬼,你负责带队!”
  “带队?我们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