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姐妹
“姐姐你错了，你不该冒险来救我。即使你来我也不会走的，我不能贪生怕死、危及圣教的计划。你这样闯来，如果影响了整个任务……”普莉丝姿拉紧外袍，掩饰身上的伤痕，坚定地说。
普莉丝薇打断了她：“我知道，我不会为了你的生命牺牲那么多人、那么长时间的心血。”
“那你……”普莉丝姿抬起头，惊讶地看姐姐。
姐姐不再说话，走到妹妹面前，拿钥匙开了她的手铐。
妹妹想抗议时，她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怪异，嘴巴周围的肌肉在胡乱蠕动，嘴唇却好像被缝上了一样紧紧闭着，说不出话，只是默默脱去自己的衣服。
姐姐一边快速脱掉自己的警服，一边平静地说：“我不能为了你牺牲整个计划，但是可以牺牲我自己。”
普莉丝姿两眼含泪，嘴唇颤抖，一边穿姐姐的衣服，一边直勾勾地望着姐姐。
普莉丝薇穿上她的内衣，一边套袍子一边说：“阿姿，答应我一件事，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绝对不要帮我报仇。你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冲动了，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眼睛，误了圣教的大事。”
……
耀扬在帝都警察总局的大门口被拦了下来，门卫死活不让这个巡警进，耀扬搬出黄阿鬼和欧芹的名号也没用。门卫不耐烦地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什么都得按条例办——你一个灰皮别有事没事往总局跑，巡你的街去。”另外一个警察从旁边走过来：“怎么回事？巡警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第一天当警察？”
忽然，耀扬看到一个矮个子女警官从旁边的走廊走进门厅，向他这边看了一眼，快速闪了回去。耀扬立刻认出，那女警就是那对双胞胎之一！
耀扬想往里冲，却被两个警察拦住，他指着那女警消失的方向：“通缉犯！通缉犯就在警察局里！”两个警察都是一愣，其中一个笑了：“这一招挺新鲜的，你这么着急非要进去，到底有什么事情？”
耀扬按捺不住火气，就想动手，但他这么一嚷嚷，又有三四个警察出来看热闹，想硬闯也不可能了。他笑笑：“没事，我路过这里，刚好尿急，不知道今天查得这么紧。”他向后退开，拔腿往西跑。
两个警察在他身后笑：“这小子还真是憋得够呛，跑得好快。”“灰皮嘛，全靠两腿满街走，跑得怎么会慢？”
耀扬知道总局大楼还有几个出口，他想想女警官退回的那条走廊，决定赌那光明教女人会走大楼西翼的旁门。他跑了一半，忽然觉得心头一凛，本能地站住脚，看到一辆警车从自己身边缓缓开过，开车的是一个戴墨镜的瘦小女人，虽然隔着车窗和墨镜，耀扬却觉得那女人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一股冷冽的气流扑面而来，涌进他的额头，令他浑身冰冷，仿佛冻僵了一样难以行动。耀扬晃晃身子，觉得好像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恢复了自由。
（这是魔法吗？什么魔法？石化？）
那辆警车突然加速，疾驰而去，溅起许多水点，耀扬向后闪，裤子上还是沾了好多。他站在那里发愣，他没看清楚车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乘客，不知道双胞胎女巫是否已经救走了自己的姐妹。
两个警察远远叫他：“小灰皮，别他妈瞎跑，那边也不让你进的！算了算了，你进来上厕所吧。看来你小子是真的尿急。”
耀扬草草谢了一句，冲进总局，看没人注意，上了二楼，直奔昨夜那间审讯室。
门口的警察还在发呆，一个穿灰色巡警制服的年轻人冲过来，急切地问：“刚才有没有人进去？那个普莉丝薇还在里面吗？”
警察挠挠头：“巡警？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今天真是邪门。”
耀扬恼了，揪住他的衣领：“我问你刚才有没有一个女警官进去过？”
那警察满脸迷惑：“我刚才好像打了个盹，梦见莱长官走了进去——可是，这不可能啊。”
“开门！”
“你疯了？你有谁的命令？”
耀扬从他腰上抽出手枪：“你他妈的开门！”
两个路过的警察看到这一幕，叫了起来，他们都没有带佩枪，蹲着身子喊：“有人要抢嫌疑犯！”“来人啊！”
走廊尽头的会议室大门随之打开，一群刑警还有几个宪兵涌了出来，见状纷纷拔枪。耀扬后悔万分，双手高举，然后把手枪丢在地上：“自己人，误会！”
没人理他，几个人冲上来就要铐他，一个声音在刑警们身后喊：“住手！住手！我认识他！”却是阿鬼。
一个宪兵军官皱着眉头问阿鬼：“你们警察到底是怎么管理的？自己人在警察局里互相动枪？”
阿鬼陪笑着说：“抱歉，他是新人——昨夜的行动他也参加了，表现得很勇敢，这估计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这是自己人！各位兄弟，把枪放下！别让宪兵看笑话。”阿鬼一边大声解释，一边挤过人群，大家纷纷放下了枪。阿鬼问耀扬：“怎么回事？”
“我刚才在门口遇到了两姐妹中的另一个。”
“她们真的是双胞胎？”
“你也不相信我？”
“你的说法只是推理，并没有证据——不说这个了，然后呢？”
“我大喊捉嫌疑犯，门卫却不相信，结果让那女人开车跑了，我没看清楚车里的人数，担心她已经救走了嫌犯，就冲了上来，而且这个门卫也说，刚才的确有女警官进去过——他认为进去的是莱局长。”
阿鬼愣了，问那门卫：“真的？”
门卫点头。
“开门！”
审讯室里，女催眠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拢着自己的法袍，胆怯地看着涌进来的警察，问：“你们还要做什么？”
阿鬼看看耀扬，问女巫：“刚才谁进来过？”
女孩摇摇头：“你们的那个女头目——她是凌晨那会儿审问我的，以后就再没人来过。”
那宪兵军官皱着眉头看看耀扬，又看看那门卫，下令：“都出去，从现在开始，这里的警戒由宪兵负责！”
耀扬冲向女催眠师，说：“你撒谎！”
阿鬼拉住耀扬，在他耳边说：“镇定！耀扬，我相信你，但至少她的姐妹没把她救走。”
出了审讯室，宪兵军官问清了耀扬的身份，安排两个人给他录口供。
“录口供？”耀扬几乎愤怒了，这是嫌疑犯的待遇。
“昨晚莱局长受伤的时候，你不是也在现场吗？在现场的都要录口供。”
阿鬼拍拍耀扬的肩，做了个“宪兵大晒”的姿势，耀扬只好跟着两个宪兵进了隔壁的审讯室。
从警察总局向西望，可以看到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教堂尖顶和钟楼。那是希谛教人士聚居区德梯区。以80米高的银城大教堂为中心，这里坐落着大大小小69间教堂。从总局向西12个街口，坐落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教堂——圣洁堂。这家教堂只有一楼一底，铁栅栏包围的花园里荒草丛生，这里没有常驻的神职人员，只有礼拜日才开放，善男信女平日里只能在铁栅栏外面的礼拜墙上放置蜡烛来祈祷。
今天不是礼拜日，夏日的毒日头高高在上，雨后的空气沉闷潮湿，教堂周围空无一人，自然也没人能注意到，教堂的彩色碎玻璃窗里面，似乎有人影闪动。
光明教徒普莉丝姿在希谛教的神坛上不安地来回走着，终于，桌上那伪装成化妆盒的魔法通讯器传来了通讯的声音。
一个相貌平庸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影像里，他身穿红色军服，稀疏的头发中间有一对黑色尖角，这是魔族血统的标志。
“Mr.G。”普莉丝姿用高阶魔族的缪斯语与对方打招呼。
中年男子注意到了普莉丝姿所处的环境，问道：“W，为什么突然跟我联络？出什么事情了？”
“我是Z。”
“Z？”
“对，W擅自行动，用催眠的方式替换了我，但是她并不知道Ｑ已经修改了计划。我现在联络不上Ｑ，听说她昨晚中了枪，生死未卜。只能越级请示。”
“你做得很好。”中年男子“G”说，“Ｑ的事情，我们已经收到了报告。你说她修改了计划？怎样修改的？”
“因为一个叫耀扬的小巡警立功心切，在警察局里揭穿了我的伪装，所以Ｑ决定先牺牲掉我，把现场伪装成幕后主使灭口，然后让W出面做警方的污点证人，揭发那个人。”女孩说着处置自己生命的话题，却不带任何表情。
“不愧是Ｑ，迅速想到了应变的方法。”G微笑起来。
“现在我该怎么做？”
“很遗憾，我们只能牺牲W了——你先潜伏下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W的事情我会解决。”
“……明白。”
阳光透过圣洁堂用彩色碎玻璃拼成的细长窗子，在普莉丝姿脸上留下一大片红红黄黄的影子。女孩表情平静地看着通讯器，在通讯器水晶屏上的影像消失的瞬间，两行热泪从她的脸上滚滚而下，流过因仇恨和愤怒、抿得好像两片剃刀似的嘴唇。
“不怕精神魔法的警察吗？一样会死！”
通讯器那头，G离开桌子，给自己倒了杯北大陆的烈酒，叹息了一声，他刚才说“很遗憾”绝不是礼貌，而是真心话。普莉丝姐妹一向是光明教徒中的模范，因为双胞胎的奇妙心理感应，她们研习魔法时可以互相配合，事半功倍；而出于对昂戈雷焚帝国的仇恨，她们总是无条件地承担任何使命、做任何牺牲。而双胞胎的特性，令她们可以共用一个身份潜伏、刺杀，更是奇妙。
现在，因为那些低能人类中某个小巡警的超常发挥，静土国在南大陆很有力的两粒棋子被废掉了。
G摇摇头，不去想那些不快的事情，转而考虑如何按照Ｑ的设想完成这次任务，然后把功劳据为己有。
他完全没有考虑到，既然普莉丝姐妹中的一个已经违反了条例，那么另外一个自然有可能做出类似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