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会用刀吗
溪边的竹楼一片安静，宛若藏于幽暗丛林中的恶灵，悄无生气，死气森森。
万长青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从松柏翠竹之间的空地穿过去，站在树木茂密的院中，望着那扇轻轻遮掩的半闭半开的精致木门。
“王员外，出来吧！”
万长青冲着竹楼喝道，“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回狗儿的娘，至于你，我没兴趣和你浪费时间。
但如果你准备藏起来或者逃跑的话，我很乐意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剑究竟有多快！”
他神情淡然，举止懒散，那柄破损生锈的剑搭在肩上，一条腿还不断的晃着。
竹楼里没有回音，万长青冷笑，扛着剑缓步踏入。
想象中的突袭并没有出现，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四名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子躺在血泊之中，胸口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疤。
万长青注意到拐角的楼梯，他小心的走过去，握着剑一边提防一边沿着竹梯上到二楼。
窗帘关的紧紧的，微弱的光芒沿着缝隙照射进屋，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屋子中央有一根柱子，一个女人面朝柱子被绑缚着。
那女人外衣被扒掉，头歪在一边，散乱的头发遮挡住半边脸，露出的半边脸细细看去，有两道绽开的伤痕，血肉模糊。
万长青有些紧张，拉开窗帘，让阳光照亮屋子，然后回到女人身边探出一根指头放在女人鼻尖。
没有呼吸！
这时，他才看到女人裸露的背部布满一指宽长有数寸的密集伤痕，不知是何原因经受过严酷拷打。
可以肯定的是，下手的人很恨她，出手毫不留情。
好的一方面是，或许她在受刑的过程中就已经死去，这让她少受了很多苦楚。
万长青自问不是个好人，他少年成名，纵横无敌，凡是挡道了一路横扫，下手绝不留情。
他的朋友畏惧他，他的敌人痛恨他。
他毫不在意，我行我素，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他面前杀死了他爱的人。
正像他说的那样，那人强的他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兴许是他表现的太过窝囊，那人对他没有动手的兴趣，那人走后，他抱着死去爱人的尸体，在暴雨无声呜咽。
从那时起，世间不再有万长青，长乐坊里多了一个叫张三的赌鬼。
大多数时候，他都窝在一角，目光呆滞的看别人掷色子。
有的人输急了，过去在他身上狠狠的踹上一脚，拿他出气，他不过捂着痛楚呻吟，绝没有反抗。
世间长了，所有人都知道长乐坊有个人叫张三，懦弱的张三。
偶尔有江湖豪客经过南城，偶尔遇见张三，也只是狐疑的低声议论...
那个人好像万长青。
万长青看着女人痛苦扭曲的脸，想着她死前一定大哭着哀求。
对方面无表情，或者很是兴奋，疯狂的抡着胳膊，让皮鞭在女人身上啪啪做响，看着一道又一道的红色印记出现在女人洁白的背部，肩膀，大腿上。
“畜生！”
他想起杀死自己爱人的男人，想起自己的无奈，又想起一个时常进入赌坊，塞给他一个馒头的小孩。
“杂种！”
他饱含回忆的温柔的唤了一声，从窗户中撞了出去，阳光温暖的温度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感觉死去多年的心似乎活了过来。
只不过，那是一颗充满复仇欲望的杀戮之心。
...
“王员外不是个好人啊！”
田毅背着手，在二楼捆绑的女人身边转悠。
御天华目眦欲裂，盯着那张曾经娇媚的脸，如今却面目全非看起来有些可怖的脸。
“五师弟，如果你要杀人，我不会阻拦你的！”
陈桑踮起脚拍着师弟的肩膀，轻声安慰。
他也没想到，昨天还对师弟娇羞抛媚眼的女人，今天就阴阳相隔。
墨小染很是冷静，“师兄，那个人说来找狗儿的母亲，狗儿就是那天的乞儿。难道菩心观，真的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她扭头瞧了一圈，目光流转间忽然问道，“三师兄呢？”
陈桑笑道，“星火说那个男人本事稀松平常，但有点义气。他怕他吃亏，就跟过去瞧瞧。”
墨小染道，“想不到三师兄还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跟上去瞅瞅。”
不大的道观，很好追踪。
只要跟着一路倒下的道人尸体，就知道追踪的方向没有错。
所有尸体，身体都是四分五裂，动手的人饱含怒气，用那些道人的生命发泄怒火。
穿过松林，沿着高耸墙壁之间窄窄的巷道来到那晚发现诡异神像的大殿前，那个衣衫破旧的男人背对众人，身前，是两具尸体。
步星火蹲坐在他身后的屋脊上，手托着下巴向下观望，宛若一尊长年累月驻守屋檐的螭吻。
他眼中冒着好奇的光芒，似乎在仔细观察一只膘肥体壮的鲤鱼。
男子的身高不足神像膝盖，散发凶威的神像强壮威武，低头俯视桀骜的剑客。
本来凡人面对神灵时，哪怕只是神像，也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渺小感。
但男子抬头，与那神像双眼对视，气势不落半分，隐隐与五丈多高的神像分庭抗礼。
“妖孽，敢蛊惑人心，为祸世人，今日，我万长青绝不留你！”
男子回身跃起，脚尖踩踏墙壁，借力上窜，又在那神像最下方的右拳上借势，身形陡然拔高，比神像头顶还要高出数米。
手中剑豁然劈落，剑气纵横。
“啪~”
令人尴尬的是，那柄多年不再食用的剑，剑身早已腐朽，与青铜神像相撞的力道，超出了旧剑剑身可以承受的极限。
男子在空中陡然喷出一口鲜血，身边残剑碎裂数片，从他身边落下。
剑断，万长青的气似乎也断了。
他的目光再次茫然，气机外泄，精神恍惚，似乎方才断的不是剑，而是他的道。
“此人以剑证道，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陈桑不悟感叹的说道，同时庆幸自己的武器是师父赠与，他修道修的本心，而不是某一件物品。
墨小染轻声道，“那他岂不是完蛋了？”
陈桑点头，“剑断的那一刻，他的剑道就完了。其实，我更怕的是，他的剑心湮灭。”
墨小染似懂非懂，她试想，如果紫电蟠龙枪断了，她还有拳头，还有脚，一样可以揍的对手哭爹喊娘。
“哎咦~”
躲在后面偷窥的四人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男子脚下一柄寒气森森，比寻常菜刀大上好几号的菜刀。
斩缘！
宝库出品，墨师父亲赐，花费十万完美灵石...这些万长青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身边只剩半截刀身在外的菜刀，好像一把好刀啊！
“会用刀吗？”
一个声音问道。
万长青豁然回头，只看到屋脊上刺目的日光里，有一个蹲坐的男子身影。
剑心，在一刹那凝聚。
万长青豪爽大笑，“我心中有剑，世间万物皆可是剑。”
他伸手以气机牵引菜刀，握在手中，心底升起无限豪情，似乎万物皆能一刀斩断。
“谢前辈赐刀！”
“谁说是送你的，借你懂不懂？用完后是要归还的。”
太阳中的男子面容木讷，毫不留情。
万长青这位曾经的江湖第一剑客，有着无尽豪情的剑客，在这几句话里，也产生了一种...好尴尬的说。
脸不禁红了。
“此宝必定奉还。”
“小心点，别弄坏了。”
万长青满心槽不知如何吐出，便把宝物在我手却不属于我的怒气撒在清透诡异神像身上。
横竖两刀。
神像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齐齐整整，变成四块，倒塌时轰隆作响。
他拿起斩缘，黑铁刀身，刀刃雪亮，锋锐无比。
“好刀，好刀啊！”
“注意看后面！”
那个声音提醒道。
万长青这才注意到倒下的神像曾经的腰部位置，有一个圆形的青铜盘，镶嵌在岩石岩壁上，上面有数个诡异古怪的纹路。
万长青走南闯北，经历无数陷阱，也曾把许多人送入陷阱，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敏锐的发现，青铜盘有可能是个机关。
他跳上神像被斩缘切的平整的肚子，伸手按上去使劲一转，在一阵刺耳的“嘎吱嘎吱”声中，神像脚下磕头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延伸之地下的暗道。
一阵阵冷风从三尺来宽的密道中吹出，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万长青觉得这里可能是罪魁祸首的藏身之所，他握紧菜刀款式的斩缘，小心翼翼的踏着石阶，走进了暗道。
在历经无数转折之后...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他的脚终于踩到了平地上。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山洞，亮起的火把中央，摆放着一只燃烧着火焰的丹炉，在丹炉后方的黑暗里，朦朦胧胧的是一个巨大的身型。
一动不动。
另一座诡异神像。
丹炉周围有一圈桌椅，上面是零碎的人体物件，地面桌椅显出黑色的印记。
在另一边的墙壁边，链锁锁着十数名女子，容貌憔悴，目光呆滞，瘫坐的地上，失去了对生的渴望。
丹炉旁，一个枯瘦佝偻的老人缓缓的扭过头，火光里的皮肤没有红色，只有死一般的惨白，眼眶深陷，干瘪的皮肤贴在头骨上，随时都会掉落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