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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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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 中毒

  下面顿时鸦鹊无声。这些山民,平时懒懒散散,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最怕事,知恩图报的道理大家都懂,可要报恩,也要看怎么个报法,山民们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无权无势也无钱,按经济学家的话说,他们的经济耐受力非常脆弱,一点小灾小病,就能把一个家庭彻底拖垮。所以,他们轻易是不会惹事的。
  山民的反应早在溜溜的预料之中,在以往,溜溜会瞧不起那些缩头乌龟,但现在的溜溜,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不再会趾高气昂地蔑视别人抬高自己,他知道,自己和那些山民,是同一类人。
  “乡亲们,我们先不说白水崖景区的难处,先说说我们自己的难处。白水崖停业快两个月了,我的度假村也跟着停业了,没游客来白水崖,我们的生意也做不成了。你们的生意怎么样?我看都不怎么样吧。”溜溜胸有成竹地说着:“按照现在的说法,大家都他妈的下岗了!”
  下面又是嗡嗡声一片,溜溜的话很有共鸣。
  “白水崖的难处在哪里?就是不能开业!我们的难处在哪里?也是不能上岗!白水崖景区不能开业,我们这群人都不能上岗!就是这么个道理,大家想明白没有?”
  唐大头腾地站了起来,这小子找到了面对人群大声说话的感觉,感觉一来,就特别想说,哪怕就说一句:“溜溜,老子明白,你龟儿子就说要我们干什么吧!”
  溜溜对唐大头的表现很是满意,点点头,他也有了当领导的感觉:“同志们,饮水思源,团结就是力量,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意义就在于以人为本,共同致富。我们一起,为白水崖景区的整顿工作,出一份微薄之力,不需要大家出钱,只需要说句公道话。”
  “怎么说法?”唐大头问道。
  溜溜微微一笑:“大家如果同意,和我一起,喝了这杯酒!”
  溜溜高高举起了酒杯。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全部举起了酒杯。
  一个多月前,也是在这云水度假村,山民们举起了火把,火光映红了黝黑的天空。今天,山民高高举起了酒杯,酒香四溢,醉倒了碧绿的群山。
  ……
  连续宴客三天,云水请遍了白水崖附近的所有人家,溜溜的话得到了山民们的大力拥护,一切都按照溜溜和李山海的设想在进行。可到了这最后这一天的最后一顿饭,出事了。
  晚餐开始的时候,和前两天一样,山民喝酒吃肉,喜气洋洋,好不热闹。酒喝到天黑,一些人准备离席回家,就有人站不起来了。
  刚开始,大家还以为是酒喝多了,还在互相嘲笑小酒量。可没怎么的喝酒的人也有了头重脚轻的感觉。
  前后半个小时之内,就有几十个人爬在桌上不省人事,醒着的人也有不少头昏眼花,脚下打闪,走不动路。这些人里面,有的还是根本就不喝酒的孩子。连五娃子也爬在了桌子上。
  溜溜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八成是饭菜里有问题,要出人命了!溜溜闯荡一辈子,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上百人睡的睡晕的晕,溜溜被吓得六神无主,平时的风光一扫而光,成了一只斗败的公鸡。看着满场混乱的人群,话都说不出来。
  李山海一直在陪客,他倒没怎么吃东西,尽在喝酒了,酒喝多了,有点晕,但被这场面一激,出了一身冷汗,酒意全无,他明白过来,酒里肯定没问题,问题出在饭菜里,食物中毒!
  李山海总算还稳得起,先给县疾控中心和县医院打了个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然后招呼溜溜,赶快想办法找车,送人去医院。
  云水的服务员、醒着的客人们开始大呼小叫八方奔走,度假村里炸开了锅,到处都是瘫倒的病人和每头苍蝇一般奔跑的人。
  深更半夜的,白水崖景区到处黑灯瞎火,自从景区停业,这里就没什么人了,找车难于上青天。溜溜无奈急得满头大汗,只会漫骂手下的人无能,还是李山海脑子不乱,马上把人组织起来,熬起绿豆汤,给那些呼呼大睡的人灌下去。可倒下的人太多人,根本顾不过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县医院的急救车才赶到,云水度假村里,已经倒下了上百人。急救车根本不够,县政府得到消息后,又紧急抽调了二十多台卡车、客车,火速赶了过来,到达云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李山海和溜溜好不容易把倒下的人送走,还没来得及打听这些人的死活,县公安局和疾控中心的人赶了过来。疾控中心的人把厨房、餐厅、酒席就地查封,把所有与酒席有关的人,采购、厨师、墩子、上菜的服务员一个一个地叫去问话,进行流行病学调查。公安局的人进了度假村,二话没说,就把溜溜和李山海了关了起来,说是协助调查,却没人来找他们问话。两个人关在客房里,听着外面人声嘈杂,急得上窜下跳,却也无可奈何。
  到了凌晨四点钟,外边安静了下来。客房的门开了,进来两个穿制服的公安。李山海一看,其中一个人认识。
  走在前面的是县公安局陈副局长,陈副局长个子不高,身形有些肥胖,脸形圆圆的,慈眉善目,像尊米勒佛,那警服穿得却不怎么样,风扣敞开着,一手捧着玻璃茶杯,一手夹着一支烟。像是随随便便搭在身上的一件褂子。陈副局长的后面跟着一个精干的年轻干警,警服穿得规规矩矩。
  陈副局长看见李山海,暄寒起来:“李总,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说着把茶杯放在门边的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递给李山海。然后,自己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那个年轻干警站在他的身边。
  李山海接过烟,没点,问道:“陈局长,那些人到底怎么样了,你们怎么把我们两个关起来了?”
  陈副局长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捧到李山海面前,笑着说:“还好,还好。”
  李山海松了口气,凑着火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吐了出去。屋子里烟雾弥漫。
  陈副局长收回了手,示意李山海和溜溜坐下,继续说道:“不过,情况有些复杂。那些人全部转移到了县医院,说来也怪,所有的患者都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了,叫什么,什么生命体征平稳,身体哪里都没毛病。可没有一个人醒过来,呼呼大睡,叫都叫不醒。县疾控中心的在做检测,检测来检测去,也没检测出什么毒物来,我说李总,你这度假村,都弄了些什么山珍海味,把人弄得都成了周公。”陈副局长说着,打了个哈欠:“那东西也给我弄点撒,整天累得够呛,真想也他妈的这样蒙头大睡,多舒服!”
  溜溜一听这话,嚷道:“陈局长,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们下毒,陈局长,我溜溜下毒,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宝器!”
  陈副局长笑了,脸上的肉堆在一起,眼睛眯成一道缝:“溜溜,急啥子嘛。我又没说是你们干的,不过,现在问题没搞清楚,我们得按规矩来。”说着,又对着李山海说道:“李总,你的为人我还不知道。我个人敢打包票,这事跟你们没关系。可是,光我个人这么说不行啊,总得拿出点东西来给县里看,让那些大老爷们相信啊。而且,话又说回来了,你们云水办酒席,倒了这么多人,要是你们跑了,我们找谁调查去。”说完,瞧了瞧溜溜,那意思是说,对溜溜,他可不敢打包票。把个溜溜气得眼斜嘴歪。
  李山海向溜溜使了个眼色,说道:“溜溜,这事八成有人陷害我们。你想想,这山里有什么东西,吃了能让人睡不醒?”
  溜溜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摇头,一脸茫然。
  陈副局长又打了个哈欠:“妈的,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不想睡的睡得像死猪,想睡的人不能睡。是什么东西,我们姑且先不管它,那是县疾控中心的事,市里也来了专家,正在会诊,查毒源。我们的任务,是查坏人。李总,你想想,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外面的,当然,也想想你们内部。”
  李山海想都没想,说道:“不可能是云水内部的人,这里的人都是老老实实的老百姓,靠着云水挣钱,至于外面……。”李山海停了下来,他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自持的慌乱。
  “外面,妈的,除了瀚海,还他妈有谁!”溜溜脱口而出,李山海想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
  陈副局长点点头,身子靠在了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似有所悟。云水和瀚海那档子事,谁都知道,用不着溜溜再说什么了。
  李山海慌忙说道:“陈局长,这事不大可能是瀚海,林涛和流云,都不是那种人。”李山海说着,心头更加发慌。他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事八成是瀚海的人干的,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山海,你这人就是他妈的心软!算了,我溜溜的话就当没说。”溜溜说这话,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副局长扔掉烟头,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二位还是要跟我们回局里去协助调查,这样吧,天差不多快亮了,麻烦二位坐我们的车一起走吧。”
  陈局长说完,年轻干警拉开了门,溜溜还要说什么,一看李山海跟着陈副局长往外走,“呸”了一声,只好耷拉着脑袋跟着。
  山阙处露出一道鱼肚白,没有起雾,凉气袭人。云水度假村的场院里,一片乱七八糟的桌椅和残肴,蒙上了一层银霜,在朦胧的晨光里,发出淡淡的银光。李山海站在门厅上,却发现场院的四周,站满了人,全是云水的员工。这些人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个夜晚,现在,目光齐刷刷地看着李山海。只有五妹子一个人抹着眼泪,眼巴巴地看着溜溜。
  李山海鼻子有点发酸,对大家招了招手,说道:“大家都回去睡觉吧,我们去县里,大家放心,事情会调查清楚的。我向大家保证,咱们云水不会垮!”
  众人默默地目送李山海和溜溜从杯盘狼藉的场院中走过。
  突然,那群默立的人群背后,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呼喊:
  “爸爸!”
  人群的目光全部被这呼唤所俘获,在右侧的门廊下,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红色的上衣,背上背着一只双肩书包,头上两条羊角辨,脸上被清晨的山风吹得通红,一朵红牡丹,在人群的注视下,孤独而凄楚地开放着。
  李山海一看这小姑娘,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扬扬!”
  听到李山海的回答,小姑娘脸上放出异彩,那朵红牡丹,完全开放了。扬扬猛地冲到李山海的面前,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爸爸,爸爸,带扬扬回家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