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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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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 说客

  江雪站在一个火锅台边,那个男人坐在江雪的侧面,看见了流云,也站了起来,冲着流云挥了挥手。
  流云勉强对他们笑了笑,脚下踌躇着走到他们旁边,火锅的香气扑面而来,流云却没了胃口。
  那个男人五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之上的脑门上却没什么头发,被火锅的油光映照得熠熠生辉,脸型肥胖,和高高听起的肚皮很是般配。身上是一身灰色的西装,西装一尘不染,皮鞋锃亮。流云认识他,是天正集团的老总田亮祖。
  流云和田亮祖打过几次交道,都是萍水的投资者,在县里搞的一些活动上,流云和田亮祖也有过几次应酬性的交往。这田亮祖是北方人,给流云的印象一般,感觉他为人比较低调,说话也挺客气的,田祖亮说话不多,但那双眼睛藏在金丝眼镜后面,似乎总是在窥探着什么。
  田祖亮伸出手来,笑呵呵地说:“流云,来,来,坐,坐。”边说边上下打量着流云,由衷地赞美道:“流云总经理,就凭你这身打扮,就知道瀚海为什么能在萍水成功,典雅而大气,让人肃然起敬却又不是咄咄逼人,这就是瀚海的风格啊!”
  流云笑了笑,和田亮祖握了握手,却没坐下,疑惑地看着江雪。流云不反对和其他人一起吃饭,平时江雪也带着天正的年青人一起来,流云边吃边听那些年青人谈天说地,感觉也挺好的。可是,田亮祖的出现,让她很是为难。天正在打她的主意,这点连林涛都知道,田亮祖出现在饭局上,而且只有江雪作陪,这是不是意味着,田亮祖要亲自做说客了。流云对此完全没有心里准备,心里暗怪江雪没有信守诺言。
  田亮祖似乎看出了流云的心思,忙说:“流云,请别见怪,我是偶然路过,看见江雪,她说在等你,我也没吃晚饭,怎么,流云,不欢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吗?”
  田亮祖一口京腔,倒也不是油嘴花腔。流云只好挨着江雪坐了下来,说道:“哪里哪里,田总,我只是没想到您也在这里。”
  台子上热气腾腾,锅里面红红的汤料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咕咕的红浪把海椒和花椒推到了锅边,中间是翻腾的红油。台子上摆放着十几个土碗,分别盛着毛肚、鸭肠、血旺、蹄筋、方竹笋、老肉片、粉丝、海带……,锅里面没有菜品,他们一直在等流云。
  “流云姐,你别多心。”江雪看出了流云的戒备,慌忙说道:“今天真的只是吃个便饭,田总没有别的意思,你想啊,如果是田总授意安排的,那怎么也不能请你吃土灶火锅呀。”
  “嘿嘿,流云。”田亮祖笑道:“其实,要吃火锅,还是土灶的好,地道,那些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店堂,哪里是吃火锅呀,纯粹是吃面子,没意思。我就喜欢到这里吃火锅,平时一个人累了,叫上一瓶啤酒,点上三盘小菜,独酌独饮,照你们的话说,那是安逸啊!”
  流云笑了。店里的小妹把菜品倒进锅里,开了啤酒,给三个人的杯子倒满,那杯子不是玻璃杯,而是当地烧制的黑瓷杯,杯子不大,只有玻璃杯的一半。田亮祖端起瓷杯,冲着流云和江雪说:“和两位美女同饮,三生有幸。”
  流云和江雪也端起杯子。田亮祖和江雪都是一饮而尽,流云抿了一口。三个人放下杯子,田亮祖拿起筷子,头也不抬:“两位美女,我就不客气了,肚子里实在是要饿出鸟来了,流云,这可要怪你了,等你这么长时间。不说了,不说了,傻瓜才说话。”田亮祖狼吞虎咽起来,光秃秃的脑门上,闪着亮晶晶的油光。
  流云这才放下心来,和江雪对视一下,用筷子夹了一块毛肚,放到锅里汤着。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来土灶火锅的,大多都是生活在街头巷尾的小市民、游荡在山间江边的山民,平时早出晚归,为一口饭一件衣,风里来雨里去。他们不懂得那些繁缛的规矩,一高兴起来,就大呼小叫,侃天说地。而那些富贵之人,一旦进入了这个小市民的天地,也变得粗俗而幼稚,大声说话,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吃火锅的萍水人都是快乐的,不管他们来自楼堂厅阁还是青石小巷,不管是开奔驰还是骑摩托的,不管是开酒楼还是摆地摊的,不管是穿皮鞋还是塌拖鞋的,不管是手提密码箱出入高楼大厦的白领还是背着木箱走街串巷擦皮鞋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红油沸腾热气滚滚的火锅旁都是快乐的、放肆的、无所顾忌、一往无前、挥斥方酋、唯我独尊的。这是乌江的生活、乌江的文化、乌江的祖宗,乌江无法冷却的血液和生命。乌江永远不会被冻结,不管是当年的石板小巷还是现在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不管是记忆残缺的摩崖石刻还是触目惊心的钢筋混凝土,都不能将热情和希望冻结。当乌江的祖先在寒风凛冽的江水中、在乱石嶙峋的险滩上用辣椒和花椒燃起这驱走寒冷的火,当船工和纤夫的黝黑的脊背在巴山夜雨中穿过壁立云天的峡口,这种快乐和热情就融化在沸腾的火锅里,溶入方圆千里的山川大江。城市可以被改变,人也被城市改变着,但是那缓缓流淌在一代代人身体里面的生命底蕴,将永远奔腾不息,地老天荒,没有止境。
  田亮祖放下了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叫道:“痛快!痛快!妈的,火锅就要这样吃!”
  江雪诧异地说道:“田总,你怎么,怎么这样呀?”
  田亮祖哈哈大笑:“怎样呀,说粗口了?你看看,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呀,这叫率直!做人就要这样,别他妈的的老跟自己过不去,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骂就骂,流云,见笑了,我在萍水有两年了,我太喜欢这里了,真的,我太喜欢了。”
  流云笑道:“那田总就留下来吧。”
  “我是打算留下来,天正也打算留下来。”田亮祖扯着嗓门说,这不能怪他不斯文,店里到处都是划拳猜枚大呼小叫的食客,进了店里,说话都只能是吼:“流云,我佩服林涛,有眼光!有魄力!天正比瀚海来得晚,但天正既然来了,就不能退回去,天正要在萍水发展壮大,和瀚海一样,雄心勃勃!流云,江雪跟你说过,我们天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求贤若渴呀,现在我田亮祖再次表达,希望你能来天正。”
  流云放下了筷子,脸色不愉,说:“田总……。”
  田亮祖摆摆手:“流云,请让我把话说完。我们很难能这样在一起吃饭说话,今天就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说完了,同不同意都是你的事。”
  流云无奈地坐着。
  “流云,天正的实力绝不在瀚海之下,甚至,在很多地方,要强于瀚海!我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天正的资金很充足,随时都可以买下诸如白水崖这样的投资项目。但遗憾的是,天正是拿着钱没人要啊。在萍水,天正的群众基础不好,很不好,我们不知道钱该哪里投!流云,天正绝不会退出萍水,只要你能过来,天正就有了眼睛,知道该怎么办了。瀚海这段时间的状况不太好,而且,资金周转也成问题,今后在萍水的发展不能不受影响。你来天正,前途肯定会好于在瀚海。当然,我说这话,是给你分析一下利弊。我知道,流云不是一个朝秦暮楚的人,这点,我和江雪都深有感触,我田亮祖佩服,但这更加使我敬重你流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商场上的事,不能感情用事,我很佩服林涛,其中一点,就是她从来不感情用事!瀚海对你流云的确不错,但是,你为瀚海做的事情,应该说已经足够补偿了,你不必再为瀚海背思想包袱。流云,人往高出走,如果你来天正,没有人会说你什么,林涛也不会。你问问江雪,现在的人,一年跳槽几次,只要适合自己的发展,换一个岗位,不算什么。”
  “你们天正都有什么想法,怎么就能肯定一定比瀚海好?”流云有些不屑地问。
  田亮祖看了一眼江雪,推了推眼镜,镜片背后射出一道诡秘的笑意:“流云,别的我不好说什么,要说在萍水,瀚海肯定不如天正,有些事情,只有发生的时候人们才能体会的到,有些事情,却是可以预料到的,流云,你是个聪明人,一些话不用我说透,相信你能感觉到。”
  流云心头一紧,不知道这田亮祖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对于瀚海,这药肯定不是什么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