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帝王之怒
“我会什么时候死？”耀扬问。
“那些古代卷宗荒诞离奇而且自相矛盾，我觉得你不必太在意它们。”麦克尔看看耀扬坚持的眼神，无奈地说：“……有说五天的，有说十九天的，有说七十七天的。”
“最短的就是五天？”
“其实呢……据说有一个人类曾经得到了精灵三女神之一的阿琳娜的特别宠爱，下神示让他留在精灵的领地中，他活了差不多十一年，但是他嫌神庙无聊，自己溜了出去，结果很快死去了。”
麦克尔说：“不过你不用怕，你其实算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徒弟，这次我牺牲你，也……”
“是为了众生平等、世界和平还有解放全人类的伟大事业。”耀扬平淡地说。
麦克尔坦然地说：“信不信由你，但是，光明教总会有许多古代卷轴，我对银城的皇家魔法学会的大图书馆也很熟悉，如果笛在耳大陆有一个人能弄清楚那帮精灵到底在水晶阵上作了什么手脚，就只有我了。”
“然后呢？”
“你加入光明教，发誓从此追随我，我会向光明圣火发誓，一定治好你。”
耀扬耸耸肩，说：“谢了，但是我没兴趣。”他能感觉到莱碧安在望着他，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再考虑考虑吧，我不着急。”
“不用考虑，我不会追随一个随时准备牺牲我的人。”
“慈不掌兵。所有的领导者，都是这样的。”
“那我就不追随任何人。”
“你不珍惜你自己的生命？”
“我的生命是我的事情。”耀扬一笑，“我帮过了你们，现在到你们帮我了——光明教徒也应该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吧？”
麦克尔不再劝，问：“怎么帮？”
“你在银城有势力，帮助我的战友们离开这里。”
“送他们去哪里？”
耀扬想起之前阿鬼关于东部各省叛乱的话，就问莱碧安：“我听说东部有几个省闹叛乱，是真的吗？”
莱碧安点点头：“是的。”
“你们帮助他们去东部吧，他们要加入叛军也好，投奔政府军也好，随他们去，只要是打仗了，他们就需要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
“好。但是你要也帮我们进银城。”
“进银城？就算你要去银城，不可以像那些兽人一样飞行么？”
麦克尔指指莱碧安：“我的魔力刚才耗得差不多了，一个人走没问题，但我需要送她回城——她的身份不能暴露。”
耀扬不看莱碧安，只是点了点头：“没问题。”
皇家广场。
卢米埃三世已经走下楼梯消失在广场上众人的视线之外，但士兵们还能听到皇帝的咆哮：“岂有此理！银城成了什么地方了？！”
几个军警重臣都很紧张，面色严峻，眼珠乱转地在肚子里给自己的部门找借口。警察部长普利第一个说：“陛下，这几个人是从第十八……监狱逃走的，我已经下令，狱长就地逮捕查办，特警队也已经开往第十八监狱，搜寻剩余的犯人，还有……”
“第十八监狱？不是第十八模范监狱么？”卢米埃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瞪着普利，不等普利回答，皇帝已经咆哮起来：“模范？监狱倒了！重犯冲到皇宫前面向朕挑战！这就是你的模范？”
普利说：“陛下，臣知道自己有责任。但是监狱倒塌可能是建筑质量问题，这是帝都规划署的责任。至于兽人冲击皇家广场、藐视君上，固然有警察阻拦不力，但胜利日内城的警备工作主要是由帝都军区宪兵团担当。”说完他满脸歉疚地看了欧书艾一眼，表示抱歉。
欧书艾简单地说：“警察部长阁下说得没错，这件事处理完毕后，请陛下批准臣辞职。”
卢米埃三世冷冷地看看欧书艾，没有挽留也没有同意，而是避开了辞职的话题：“你说，为什么一个团的宪兵拦不住三个兽人小流氓？”
“今天是胜利日，宪兵手中没有枪械，比赛上高下低之类的纯体能技巧，人类本来就不如兽人，何况他们还有至少一个巫师。”
一行人走进了宫城下的一处休息厅，皇帝坐下，大臣们毕恭毕敬地站在周围，几个仆人过来服侍，按照规矩，大法师在皇帝面前也是有座位的，但是卢米埃三世用眼神制止了那个搬椅子给梅尤里梅尤菲斯的仆人。
老法师气愤地看皇帝，卢米埃三世不看他，自己看着门外的庭院自言自语：“巫师，帝国每年花几百万养的法师团，又是做什么用的？时代变了，魔法元素浓度低了……”
梅尤里梅尤菲斯说：“兽人的兽魔术以自身肉体作为施法的媒介，是一种邪术。而且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不然我们的大军也不会取得第九次圣战的全面胜利……”
卢米埃三世看着欧书艾：“欧将军是跟兽人打惯了仗的，而且你一下场就拦住了那些兽人。朕知道这次不能怪你，也不怪那些军警，兽魔术的确不是人力用肉搏可以轻易制服的。”
普利说：“是，陛下英明，臣也觉得这件事情不怪军警，兽人邪术，很难防范。”
卢米埃三世问：“银城有多少兽人居民？”
普利说：“大概一、二……三万吧。”
“到底是几万？”
“启禀陛下，银城是帝都，人口流动量很大。”
“银城是昂戈雷焚帝国的首都，兽人流动来做什么？”
“有些是荣民，有些是各个贵族的私兵奴仆什么的。”
“三个兽人就闹成这样，如果是三万，那会怎样？”
“臣这就下令，不准兽人进入银城主城。”
“什么主城？整个银城，包括天水区、郊区……总之，银城警部和卫戍部队驻防范围之内，不准留下一个兽人，全部迁走！”
大臣们都有些惊讶——帝国刚刚吞并远东，宣布兽人都是帝国的荣民，这个命令却是在赤裸裸地剥夺他们做为荣民该有的权利。普利毫不犹豫地敬礼：“是，陛下！臣一定办好！”
“我说了让你办了么？”
“恕臣鲁莽。”普利脸皮真厚，从容地退后一步站好。
卢米埃三世摆摆左手，看看了在场的各位大臣，说：“这件事情，让今天来参加胜利日游行的外地军人去办！”皇帝说到这里，看了看欧书艾等几个帝都军区系的将军，将军们都低着头看脚尖，皇帝指指自己的远房侄子：“罗姆，你负责指挥这次清剿，银城市长和普利配合克莱，但不能擅自行动，明白吗？”
冯布林罗姆元帅——一个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二十八岁年轻人——兴高采烈地点头：“明白，刚好是胜利日，有不少外地军队来参加阅兵的，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我发他们武器就可以了！”
警察部长普利满脸担忧，喉咙动了动，但没有出声反对皇帝的命令。
……
677年的胜利日，笛在耳大陆的君王卢米埃三世做出了一生最著名的举动。后世历史家一致认为这是一个昏招，并对于皇帝草率发布大清洗命令的心理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分析。虽然各人的意见并不一致，但大家都同意一点，皇帝被自己之前平定远东的“武功”冲昏了头脑，以为靠自己的军队，可以轻松解决这点小危机，却忽略了一点：卢米埃三世从未亲自带过兵，没有去过前线，他不了解，军队是一种蕴含着巨大破坏能量的组织，其特性之一就是，很容易失去“组织”，变成单纯的破坏力。
特别要命的是，因为跟大多数皇帝同样的缺乏耐心又缺乏勇气，卢米埃三世把自己可信任的帝都驻军留在了主城，却派出了一个跟自己同样没有真正军事经验的年轻血亲，担任统帅多种鱼龙混杂的部队执行清剿的艰难任务。
这些部队中有很多是来参加胜利日游行的远东老兵。
于是，天水区和整个帝国的命运，就这样被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些经历而且制造过杀戮与恐怖的人，很自然地把他们在远东学到的一切，毫不犹豫地用在了帝国的首都。
但是，随着多年后一些不再担心自身安危的当事人出来说话，人们才发现，这段被尘埃与口水淹没的历史的真面目很难分辨，但是，皇帝显然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愚蠢。
……
皇帝抬手让臣子们离开，又说；“大法师和普利，你们两位留步。”
军人们消失在门口，皇帝却没有跟两个留下的人说话。
他只是坐在那里，平静地喝茶，长时间地注视在杯中浮沉的茶叶，好像在算命。
直到走廊尽头的楼门处传来开关大门的叮咚声，大臣们离开了。
皇帝抬起眼来，惊讶地说：“哎？怎么没有人给大法师搬椅子？没眼力的东西！”
梅尤里梅尤菲斯终于坐下，气愤愤地喝茶，卢米埃三世对普利说：“普利，我有两件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办。这件事关系重大，决不能走漏风声。”
普利拼命点头：“谢谢陛下给臣一个表现忠心的机会！”
卢米埃三世走到梅尤里梅尤菲斯面前，从他怀里拿出怀表，打开表盖，取出玻璃蒙着的照片：“把这个，还有你们部门第2046号卷宗的犯人照片做魔法模拟相，模拟他可能化妆、甚至用某些魔法返老还童的效果，然后交给你的黑衣特警队，见到了立刻采取任何可能的行动杀死！可以杀错，决不放过。”
“是！”
“第二，把所有跟万魔塔有关的人，包括警卫、囚犯、送粮食的商人，还有他们的家人，统统杀掉，一个不能留！”
普利哆嗦了一下，看看皇帝，没有搭腔。
卢米埃三世问：“听清楚了么？”
普利咬咬牙：“臣……这就去办。”警察部长慢慢离开了，直到门口，还能清楚地看到他双腿在发抖。
卢米埃三世问梅尤里梅尤菲斯：“你有什么办法能确定那个人的生死么？”
梅尤里梅尤菲斯摇摇头：“银城的魔法元素……唉……总之，我没有。”
“那么，如果那个人越狱的话，精灵的水晶门是不是一定已经破坏了？”
“是。”
“大法师，父王去世的时候，跟我交代过一件叫做四族之约的事情。说万魔塔下关押着的那个人，是当时南大陆四族高手设计赌约联合抓住的，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们不能处死他而只能关押。如果出了问题，昂戈雷焚就要面对精灵、矮人和龙族的惩罚。我请问你，那三族现在已经知道了么？”
梅尤里梅尤菲斯说：“可能性很大，下面的禁制法阵是精灵留下的，看守是矮人，出了问题之后，他们有什么方法联络自己的族人，也是情理之中。”
“那么，他们会做什么反应？”
“按照这三个种族的传统，他们一定会信守约定，联合找上门来。”
“找我们麻烦，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还有，他们既然这么敌视我们，为什么还要把犯人放在我们这里？”
“我们四个种族其实是互不信任、互相蔑视的。大家当初决定把光明教主关押在昂戈雷焚，是因为万魔塔是七贤者的修炼地、四族都曾参与其中，是最公平的地址。”
“捉麦克尔的时候，你见到他们的实力了么？”
“那件事……先王没有让我参与，不过事后我见过各族高手一面，确实很强，很可能超过我少年时见过的人类强者。”
“你常说现在魔法元素枯竭，那么你估计，如果他们真的来找麻烦，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魔法的世界浩如烟海，作为一个人类，有许多事情我理解不了。我可以肯定，三族魔法师能够在银城施展魔法，但是威力与次数，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你们魔法学会有什么法宝能对抗他们么？”
“我只能尽力。”
“明白了，你去吧。”
梅尤里梅尤菲斯刚刚出门，休息厅墙角处的一扇门打开，欧书艾走了进来，向皇帝行礼。刚刚卢米埃三世摆左手，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暗号。
卢米埃三世也不回头，说：“三族兴师问罪，你怎么看？”
“陛下请秘密离城暂避，我倒要看看装甲战车和高射炮能不能干掉神龙和精灵！”
“你很有信心啊。”
“现在是科技时代了，魔法？早就过时了！”
“你有多大把握？”
欧书艾脸色发红，显露出军人的好战本色，指手划脚地说：“远东兽人的大神庙号称挤满了兽人各族最强的祭司，咱们一个装甲师就给轰平了！”
“很好，你去调集军队、准备应付那些魔法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