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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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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陷阱

  帝都宪兵团办公楼里,乌里的办公室占了整个顶楼,超过三百平方米的巨大房间里堆满了雕像画架画框等等,不像是军营倒像是美术学校。乌里在介绍耀扬坐牢这段时间里魔花匠案件的进展,桌上摆满了凶案现场的照片。“黄太平死后,魔花匠安静了三天,然后又开始犯案——喂,你再看哪里?”
  “那些是什么东西?”耀扬指着窗外问。
  帝都军区宪兵团的总部占地面积很大,不像是军营倒像是园林,四面临街,完全没有围墙,草木茂盛,修剪得很漂亮,巨大的草坪上看不到士兵,只有许多造型古怪的雕塑。
  “艺术,都是我战争期间创作的。”乌里指指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作品,那东西有两层楼高,是两个独手独脚、身子也从中劈开的赤裸人体,他们的身体从腰部折成直角,表情狰狞地用手撕扯着对方的脚,构成一个血腥奇异的方框形状。
  “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当然是表现战争与和平,我们艺术家不是神,也要被外界环境影响的,我是在战争中创作的,所以探讨的就是人性深处的残忍与嗜血……你看我的眼神好奇怪,这是传说中的刮目相看吗?”
  “不是,只是我忽然觉得你很像魔花匠。”
  “也许你今生都不会明白,你,我,魔花匠,人类和魔族,希谛教和光明教,笛在耳大陆上的每一个生命,其实都是一体的,都是血肉相连的兄弟姐妹……”乌里居然没有生气,而是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表情,说了一番深奥的话,然后得意地问耀扬:“懂吗?贱民小子?”
  “……”
  “看照片!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耀扬眼望窗外,随手从照片中抽出两张,都是死者腹部伤口的正面俯拍照,说:“这两张是阿木和普莉丝薇这两个光明教徒吧。他们俩都是自己动手的——刀口方向跟其它的相反。所以,普莉丝薇是自杀。”
  “你还真是有破案天赋!我们家没事了!”乌里一听就明白了,兴奋得一跃跳上了桌子,说:“奇怪,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是贱民呢?你老爸犯过罪?——你老爸不会也是连环杀手吧?”
  “不是。”耀扬懒得跟他计较,接着说正事,“不过,这并不能洗清你们那个精灵管家的嫌疑,那个胖子阿木自杀的时候我就在他面前,他鼻涕眼泪齐流,根本不想死,是被人用魔法控制着自杀的。既然有人能用魔法控制阿木自杀,自然也能控制阿薇。”
  乌里端详着耀扬,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或者你不是你爸亲生的?十几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一个孤独的职业杀手把自己新生的儿子放在了贫民区一间小旅馆的门口……”
  “我家开的是包饭公寓。咱们开始工作吧。”
  “不必了,这样也许不能解除你的怀疑,但足够在法庭上证明梅的清白了。”乌里随手抓起另外一张死者照片,兴奋地比对。
  “皇帝让我帮忙查案,不是帮你们家洗脱嫌疑,这个案子查不清楚,我还是要被送回万魔塔,对吗?”
  “说的也是,我一定尽量帮你查案——只要你帮我家洗脱嫌疑。你不是要审问梅吧?我亲自问过了,她真的是清白的。”
  耀扬看看乌里,问:“那个精灵还在你家里,没有被拘留,对吗?”
  乌里耸耸肩:“我老爸逼我把她关在这里,我坚决不干,因为我们家卷入政治斗争,要一个可怜的女孩子牺牲,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不过如果你要审问她,我可以安排——但是不能用刑!”
  耀扬相当惊讶,发现这个荒唐大少也有善良的一面,他摇摇头说:“不用找她,我想我能直接找到普莉丝姿。”
  “银城所有的警察一齐出动,找了这么久也找不到,你有什么线索?”
  “彩虹会馆的老板阿肥。”
  “那个人是警部部长的远方亲戚,而且我亲自问过了,他应该不是光明教的,也不知道那绯梦师的事情。”
  “我不是怀疑阿肥,我是要确认一下,我们要对付的,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
  “有区别吗?她们是双胞胎耶。”
  “区别很大。”耀扬简单地给乌里说了当初那小妓女琪琪如何形容“阿薇的古怪脾气”,又说了自己的推理,“这两姐妹显然对于性有截然相反的态度,所以,她们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应该也有完全不同的习惯。性冷淡者通常怯懦,喜欢暗杀;性欲旺盛的人通常胆大,勇于冒险。”
  “你看过《性与犯罪心理学》?”
  “你怎么知道?”耀扬愣了。
  “那本书是我写的。”乌里一拍胸脯,“我除了爱好艺术,还是一名性学研究者。”
  “……”
  ……
  见到耀扬,阿肥无比兴奋地扑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兄弟你出来了,哥哥担心死了!我跟你说,一听说你出了事,我找遍了所有的人,帮你打点,可惜……”
  耀扬推开阿肥,说:“肥哥,这一套先省省吧,我现在还是罪犯,只不过是借调出来帮忙办案。”
  “这样啊。”阿肥警惕起来,“查什么案子?”
  “跟我说说阿薇这个人。”
  “坏人,隐藏得很深的邪教余孽!不是我不警惕,实在是她太狡猾了!不过也难怪,光明教当初蒙蔽了多少人的眼睛,可见他们特别善于欺骗善良市民。而我又不知道那小丫头竟然是光明教余孽——我太善良了。”阿肥肯定是练习过的,多半还找枪手写了演讲稿,说得熟极如流。
  “说你了解的部分。”
  “我什么都不了解,我手下这么多场子,这么多人,很多员工我连面都没见过。”阿肥的肥头摇得好像拨浪鼓,两腮的肥肉迎风飞舞。
  耀扬眉头一皱,劈面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阿肥鼻血长流,又惊又怒:“你一个囚犯敢这样对我?你知道不知道我是升龙会的荣誉长老,万魔塔里面也有升龙会的堂口,只要我一句话……”
  耀扬又是一拳,把他剩下的话打了回去,淡淡地说:“升龙会有个叫肥基的吧?”
  “你是基哥的朋友?那太好了……啊嗷!”
  耀扬这一拳使出全力,阿肥双手捂着鼻子,仍然被打得鼻涕眼泪鲜血一起涌出来。
  “肥基是我的敌人。整个升龙会我都看着不顺眼。所以,劝你再好好想想,你跟阿薇有多熟?”
  “聊过几次天,上过一次床。”
  “她在床上表现如何?”
  “啊,你别看她平时一副不理人的样子,做事的时候还挺卖力的,就是技巧不大好,缺乏经验和调教。”
  “平时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是啊,很多绯梦师都偶尔客串,接客一下,她从来也不。而且也很少见她跟姑娘或者少爷们玩到一起,不少人跟我说她假正经,活像是刚下海的学生妹。所以我才想试试的,不然以她柴禾妞的身材……”
  耀扬打断阿肥:“你是怎么把她弄上床的?哪一天?”
  “就是她被捕的那一天喽,你也知道啦,她来历不大清白——不过干这行的没几个清白的——我就用这个要挟她,没想到她那么主动,上来就脱我的裤子……”
  “慕男狂。”乌里说,“奇怪了,如果是慕男狂的话,应该会对警卫、审讯者之类的人卖弄风情的。”
  “她们俩掉过包。”耀扬想到了雨夜突袭后“她”潜入警察局的事情。
  “掉包?”乌里一拍大腿,“因为她们知道,留在警察局的,就一定要死。而越是性冷淡,人际关系就差,而且有自虐倾向,反而更愿意为亲情牺牲!”
  “嗯,警察局里那次刺杀,一直搞不清楚凶手的出入道路,因为凶手就是被害者自己!”耀扬眼前豁然开朗,“既然知道她是慕男狂,就有办法找到她了!”
  耀扬站起身,拉着乌里就走。
  阿肥忧心忡忡地说:“你们是说,那柴禾妞其实是两个人?一对变态姐妹?那么,活着的那个会不会回来找我麻烦……”
  耀扬一膝盖顶在他裤裆上,撞得阿肥鼻涕眼泪齐流,滚倒在一边。耀扬把手里的烟头扔在阿肥脸上,厌恶地说:“怕死的话,下次强迫女人之前先想清楚吧。”
  “暴力,短暂的监狱生活解放了你人性的黑暗面。”乌里感慨。
  ……
  “我们两个男人在这种一夜情酒吧对坐着,会被当作同性恋的。”乌里尽可能低地趴在桌子上,只露出半张脸,忧心忡忡地说。
  耀扬盯着门口问:“银城那么多一夜情酒吧,你怎么知道她会来这一家?”
  “心理分析。”乌里说,“对于慕男狂来说,这家酒吧吸引力最强。这附近有两个球场一个健身中心,要比雄性荷尔蒙的汗味儿,银城无双。”
  “你去过银城全部的一夜情酒吧?”
  “我哪儿有那么无聊,看地图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不但没有普莉丝姿的影子,连顾客都见不到。”
  “谁说的,这不是来了么?整整一队穿紧身背心、充满雄性气息的男人。简直是慕男狂的春梦成真啊。你看球友就是不一样,他们肌肉多么结实,连勾结搭背和打闹都充满了雄性魅力——奇怪,那两个男人手挽着手?什么球队有这样的礼仪——唉,是我的幻觉还是他们确实在亲吻?”
  “靠,谁告诉你这是一夜情酒吧的?”
  “银城地图册上说的,你看,这整整一页都是一夜情酒吧的索引,这家叫梦遗廊桥。”
  “靠,梦遗廊桥是在好莱坞路西面,这里是路东!”
  “路东?路东这家是……断背山Pub?”
  两个人冲出同志酒吧,刚好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手挽手地从对面酒吧走出来。乌里长出一口气:“这一家一定是的,你看那对狗男女多么……”
  乌里说到这里,那对男女刚好走到路灯下,他忽然认出,那女人就是普莉丝姿!没等乌里想好怎么做,普莉丝姿就注意到了他,推一把身边的男伴,转身就跑。耀扬刚好冲到,撞到了那精虫上脑的男子,这么挡了一下,普莉丝姿就消失了。
  乌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对那男人说:“你被逮捕了!”
  那男人一副迷惘的样子,转头四下张望,显然是在寻找自己的女伴。
  耀扬叹了口气:“这家伙也被催眠了!”
  乌里说:“怎么办?叫警察来封锁整个区、大搜查么?”
  “没用的,她既然有办法躲过银城那么多次全城大搜捕,自然也能躲过这次仓促的包围网。不过,我猜到了她会去找谁。”
  “谁?”
  “我。”耀扬指指自己,“她杀死黄太平,留下橙色百合,那种花的花语是仇恨。她最恨的人自然是捉住她姐妹的两人,除了黄太平,还有我。现在我出来了,她制作第二朵橙色百合的机会来了……”
  “你打算用自己做诱饵来抓她?那么,陷阱设在什么地方呢?”
  “宪兵团。你这里没有围墙,地形开阔,刺客可以选择许多条路径潜入。而只要我们弄几个探照灯藏在这栋楼周围,她想逃走的时候,就会变成活靶子。”
  “这牺牲很大。”乌里表情凝重。
  “我是为了给老黄报仇,并不是为了你们家,你不用不好意思。”耀扬说。
  “我是担心我的艺术品。”
  ……
  “报告少爷,仓库准备好了,车队下午到。”秦寿满脸通红,显然忙得满头大汗。
  “仓库?车队?做什么?”耀扬问。
  “少爷说要搬家。”
  “把我的作品送到安全的地方保存一下。魔花匠会魔法的,谁知道她还有什么把戏,万一把我的作品都毁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等于告诉人家,这里是个陷阱,我们在做战斗准备?”
  “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美是无价的,艺术是无罪的……”
  “长官,车队到了!”一个宪兵走进来报告。
  “这么快,我下去看着装车,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家伙,不要弄坏我的作品。”
  “长官……来的不是货车,是警车。”
  根据耀扬的计划,宪兵团把薇的尸体从警察局那里要了过来,说要在宪兵团解剖。
  囚车在中间,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小小车队开进宪兵总部,停在司令部楼前。带队的警官从第一辆车走下来,居然是阿鬼。
  “曼陀菲少校,耀扬,日安。”阿鬼微笑着对耀扬伸出手,“你出来真是太好了。”他见耀扬双手带着手铐,说:“曼陀菲少校,你不是要他帮你查案么,干嘛还铐着他?”
  耀扬说:“没关系,形式而已,戴不戴它我都是犯人。”
  阿鬼明白其中干系,说:“接收犯人吧。”
  两个警察打开货车的门,忽然愣住了。乌里看出有问题,冲到车前,发现车里只有三个负责押解的警察,用来运送尸体的单价上却空无一人:“你们警察玩什么花招?”
  欧芹的太阳穴上青筋暴跳,怒吼着问几个部下:“犯人呢?”
  耀扬跟着来到了车边,向里面看去,就在他的脸刚刚在车边出现时,车中的两个“警察”突然一齐举枪!
  欧芹也注意到,另一个警察表情木然,身上更没有武器。耀扬手上戴着手铐,双肩一晃,撞开身边的两人,同时一脚踹上后车门。就在车门合拢的瞬间,两把手枪响了。囚车的后车门加装了薄钢板,但无法抵挡如此近距离的射击,“当当当”乱响中,几颗子弹穿透了车门,耀扬仰天倒下,他并没有受伤,囚车周围警察和宪兵趴了一地。
  乌里趴在那里掏出手枪乱叫:“你奶奶的催眠师,居然能一下子催眠我们这么多人!小妞,看在你很有两下子的份上,马上给我下车投降,不然放火了!”
  “她没本事催眠很多人,只是催眠了原来的那个警察,那两个小个子警察就是她们姐妹俩!”
  “靠,枪弹横飞,我怎么分辨车里的人个子大小?”
  “就是开枪的那两个!”阿鬼也明白了,“乌里你没看出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么?”
  “开枪的两人?死的也能开枪?”
  耀扬起身夺过乌里的手枪,冒着腰顺着车的外侧冲向驾驶室。囚车的驾驶员和副驾驶分别从左右两侧下了车,驾驶员抱着枪蹲在车边,搞不清状况,看到带着手铐的耀扬双手持枪冲过来,举枪就要射击,被耀扬一脚踹倒。
  耀扬跟着跳进囚车驾驶室,此刻一名女扮男装的警察已经打烂了隔离窗,正在向驾驶室爬,耀扬一拳砸在她头上,少女惨叫一声,肚子被窗口卡了一下,昏了过去。
  另一个人还在车厢里向后射击,只是她的弹匣已经打空,却不知道换,机械地举着手,一下一下地叩动扳机。
  阿鬼壮着胆子冲上去,看到的是一张铁青色、覆盖着冰霜、木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