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贵族
走过玛河大桥，穿过繁华热闹的南城，就到了恍如另一个世界的碧落区。这里是世袭贵族的聚居区，也是银城最漂亮的街区。
大片的平缓山坡上绿意盎然，几道清澈的流水缓缓而下，几条宽阔的街道在林中忽隐忽现，纵横于坡上，连接起一座座深宅大院。所有的建筑和街道间都留着宽阔的草坪，跟违章建筑遮天蔽日的天水区相比，这里的阳光仿佛多了一倍。碧落区的每一个角落都安静整洁，每条街道都有昂贵的魔力路灯照明。每隔一个街口，参天行道树的阴影里，都有一名穿白色制服的清洁工人在待命，尽管这一区其实没什么需要打扫的。
他们的巡逻区域在碧落区的商业街一带，巡警们走到一条停满了豪华轿车的街道时，一队宪兵从旁边的一间豪华餐厅里走出来，不知道是为了饭后运动还是娱乐，他们拦住这伙穿旧制服的巡警检查证件。领队的是一个年轻上校，袖口绣着表示侯爵身份的橡叶橡果花环，左臂上还有一枚装饰着剑与狮子的家族纹章，他看上去是个典型的世家少爷，发型很讲究，军装异常漂亮，腰上还带着柄佩剑，古旧的剑鞘上镶满了宝石，一看就知道是传家宝。
耀扬庄重地单膝跪地，这是荣民看到贵族必须实行的礼节。其他警察则行鞠躬礼。
“荣民？天水区的巡警里居然有荣民？哈哈。”几个宪兵看到一个巡警向他们的军官行跪礼，十分惊讶，跟着哄笑起来。
“起来吧。”年轻上校作了个手势，自言自语说，“天水区还归不归银城管辖了？荣民也能当警察？”
几个巡警都感到了侮辱，年轻些的握紧了拳头，老成些的则观察耀扬的脸色。
耀扬天生豁达，并不觉得荣民身份是种耻辱，坦然地说：“报告长官，天水区也是限制荣民担任警察的。我能加入帝都警队，是因为我在远东服役了五年。”
那年轻少校的神色一动：“你是贱民师的么？”
警察们纷纷露出愤怒的目光，连黄太平都扳起了脸，耀扬仍然心平气和：“如果您说的是234师，那么，是的，我从940年开始，在234师服役了五年。”
令他们惊讶的是，这嚣张跋扈的年轻上校突然立正，向他行了一个军礼：“我是曼托菲家族的继承人乌里，我父亲曾经对我说，234师的部队曾经三次救了他和他部下的命，请接受曼托菲家族的敬意。”
“你是曼陀菲乌里？”耀扬有些惊讶地回了礼。乌里是帝国最显赫的军人世家、曼陀菲家的少爷，他在银城大名鼎鼎，却不是因为将门虎子，而是因为胆小。第九圣战时帝国全力以赴，要永久解决远东兽人的问题，当时是太子的卢米埃三世陛下亲自挂名担任东线总司令，所有世袭贵族家族的适龄男子都去了前线参与指挥作战、提升士气。而这位曼陀菲元帅的少爷却坚决拒绝去前线参战，连号称前线其实离前线还有一百多公里的东线总司令部都不肯去，更是成为长盛不衰的笑话。
几个巡警没有想到局面会这样急转直下，都松了一口气，所长凑到黄太平耳边，低声开玩笑：“想不到这个讨人嫌的公子哥儿居然是个恩怨分明的豪杰。”
乌里仿佛完全不知道坊间对他的议论，深沉地感慨：“果然听说过我，唉，家族的那些浮名，令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压力好大。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荣民，没有根基也就没有压力。”
黄太平苦着脸不回答，他人脉广，对于银城各个阶级的著名人物都略知一二，这位曼托菲加家族的继承人除了胆小，还出了名的不会说话不懂礼貌，开口就得罪人，人称“臭嘴巴的乌里”。而跟派出所里其他人不同，黄太平深知自己的小搭档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只是个好脾气的老实人。
臭嘴巴的乌里亲热地拉住耀扬，好奇地问：“你在234师服役了五年？在炊事员的伤亡比例都很高的234师里面，怎么会有你这种家伙？你是一上战场就躺下装死么？”
他这句话出口，耀扬猛地向前上了一步，几个警察的脸色都变了。
耀扬静静地解开警服的扣子，脱下了上衣。他刚刚脱去衬衣，乌里就惊呼了一声，虽然少年壮实的躯干都裹在背心里，但双肩两臂上，分布着五六块伤痕，少年的双手撩起背心，露出胸膛上霰弹打出的无数小伤疤，冷冷地说：“234师的兵，受伤之后不一定有医院可送的，我虽然没有升官发财，但也不是懦夫——我的伤口都在前面。”
黄太平满脸堆笑地挤到耀扬和乌里中间，解围说：“这小子刚从远东回来，不大懂规矩，大人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刚退伍的军人我见过很多了，军人嘛，就是要这样直截了当的。”乌里满不在乎地帮耀扬穿上衣服，“你叫什么名字？”
“耀扬。”
“好，我一定要交你这个朋友！”乌里问黄太平：“你是这伙人的头儿么？”
黄太平指指所长。
乌里说：“这位警官，你有很多部下，巡逻足够了，这位耀扬兄弟借我半天没关系吧？”
所长有些诧异：“大人，耀扬他刚从远东回来半年，许多规矩……”
“不必了……”耀扬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管家已经打开了一辆车的车门，两个高大的随从过来把耀扬推进了车子。乌里对手下的几个宪兵说：“我回家一趟，你们在这儿看着。”乌里上车，喇叭长鸣，后面一大排车子同时启动，飞也似地向贵族区的中心——皇家广场奔去。
巡警们面如土色，乌里在车里安慰耀扬：“没吓着你吧？放心，今天我爸生日，你去见见他，他一定很高兴的。”
耀扬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住了，所长正在翻阅一个沾满尘土的绿皮小本子——正是耀扬的黑钱账目，他刚才太激动了，脱衣服的时候没注意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