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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二八 若有断桥重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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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一二八 若有断桥重会日

  秋高气爽。
  西湖岸边,杨柳纷繁,才子佳人徜徉其间。西湖之上,三五只画船错落而行。
  琵琶声声,优美的江南小调与午后的秋蝉共鸣,传入白月生耳中。与那美妙的声音一同传入的,还有邓元觉口中那位永不停歇的法海之娘。
  法海和邓元觉像两条尾巴,紧紧跟在白月生背后。
  白月生阴着脸,走了一路,在西湖边上找到了一辆出租性质的马车,对车夫道:“去陕西九宫县二仙山,多少钱?”
  未等车夫回话,却见法海皱眉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去找你妹!”白月生气愤愤道。
  “哦。”法海呵呵一笑,“为了保护我妹妹,你这辈子,怕是出不了杭州了。”
  白月生不理他,径自往马车上爬。但刚上了马车,还没进车厢,一股强劲的风就把他给卷回了地上。
  白月生怒视法海。
  却见法海笑道:“若有断桥重会日,许仙自出杭州府,不然,”
  “不然,法海的妹妹就要守一辈子活寡。”邓元觉接口道。
  瞧得车夫一愣一愣的:“三位大师,出语不凡!”
  邓元觉呵呵笑道:“三僧行,必有傻逼。”车夫瞧傻逼一样瞧了邓元觉一眼,坐上车辕,挥鞭打马而去。
  邓元觉道:“许仙师弟,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日夜不休地赞美法海师兄了吧?”
  白月生不知道。
  邓元觉解释道:“因为法海师兄曾对我说过:‘天塌地陷,混沌一团,大千毁灭,元觉离杭’。这意思就是说,我以后只能呆在这里,除了在杭州城里入他娘,我哪儿也去不了。怎么样?我这个,跟你那西湖水干、雷峰塔倒相比,什么水平?”
  “‘天塌地陷,混沌一团,大千毁灭,元觉离杭’?为什么呀?”白月生感觉到不对味了。
  邓元觉道:“因为我是法海的野爹,他得孝敬我一辈子。而你,你要不介意,我现在就封你为法海的第九百八十一万三千零六十二个野爹,你是他爹,他也得孝敬你一辈子,所以你也必须得呆在杭州。”
  白月生又一次,以询问的眼神望着法海。
  但看法海那表情,似乎对邓元觉的话没有丝毫辩驳的欲望。
  而邓元觉,他的嘴里除了“爹”就是“娘”,他跟法海到底有什么过节?法海为什么不让他出杭州?这些问题,白月生是别想从这俩货嘴里知道答案了。
  没辙,只能在西湖岸边坐了下来,望着那清清湖水,望着那飘飘画船,望着那画船上的珠帘内几条隐隐绰绰的美人身影,白月生仰天长叹,突然有些明白法海为什么不让他出杭州了。因为他刚才跟车夫提到的那个地名“二仙山”,是道家圣地,二仙山罗真人仙号,名扬天下。白月生要去那里找罗真人帮忙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虽然罗真人帮不帮他还两说,但他要万一肯帮忙呢?法海怎能任由白月生去给他找不痛快?
  “娘子,我的好娘子啊!你去哪里出家不好,非得来金山寺出家!这下可好,咱二人刚到杭州,就被这老东西给活活拆散了!你在雷峰塔内,我在雷峰塔外,难不成就要这么过一辈子了?”白月生唉唉叹息,回头怒视着法海,破口大骂:“你这个假卫道士!你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混蛋!你这个心理扭曲的变态!……”但无论他说什么,法海都无动于衷。
  白月生骂着骂着,却听邓元觉道:“你这么骂他,有意思吗?只能证明你惹不起他。”话音落地,邓元觉突然一愣,抬起大手,一拍自己那秃脑袋,“当局者迷!算了!法海师兄,我也不骂你了,虽然你就是个杂种,可是,这已经不需要我来证明了。”
  法海慈祥一笑:“理,不悟不透。人,不犯错就不会长大。元觉师弟,你终于悟到了,恭喜恭喜!”
  邓元觉皮笑肉不笑:“少跟贫僧来这套!法海,老子造下你这么个孽种,真是不应该!你这辈子总得被雷劈了!我跟你娘昨天晚上……”又开始了。
  白月生现在的心态,可以说是忽起忽落,瞬息万变,有时候很想逮住法海暴揍一顿,有时候又感激法海没弄死若水柔、没把他的希望完全断绝,有时候又嫌邓元觉的嘴巴太吵,有时候又愣着法海对他那根九环锡杖深情无限的双眼而默默无语。
  最终,法海和邓元觉,随着白月生坐了下来。三个和尚齐排排坐在西湖岸边,远远瞧去,一个在念经,一个在望天冥想,一个在对着前者手里的金禅杖打坐,过路行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所言内容大多是这三个和尚容貌虽不相同,但他们那无一例外的出尘之姿、仙佛之态,还是让很多善男信女都对他们发表了赞扬的言论。但是,那些人要是知道第一个和尚的经文其实是在描述一场男女之战、第二个和尚的的望天其实是在思念一位绝色佳人、第三个和尚的打坐其实是在思考一个贪欲横行的念头,他们的言辞应该就不会有那么多褒扬了。
  这三个和尚,一动不动,在西湖岸边坐了三天三夜。在第三天的中午,杭州的知州大人慕名而来。离着三人十多步,就远远地行了个礼,笑道:“三位高僧,可是在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没人理他。
  其实,这位知州大人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能从邓元觉嘴里知道,他所希望的“祈求”到底是何等的真相。但是,出于对三位披着金色袈裟的高僧之敬畏,知州没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喊道:“听闻金山寺法海大师,法术高强,另二位高僧,虽未曾谋面,但仪表堂堂,想来也定非凡俗僧人,下官此来,乃是有事相求于三位大师,可否请三位移步,至州衙一叙?”
  没人理他。
  知州堆满笑容的一张肉脸,在笑了很久以后,没得到半句回应,终于笑不出来了,说话的语调,也不由得冰冷了一些:“近日,济州境内,梁……”未等他下一个字出口,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师爷慌忙捂住他嘴巴,附耳低言道:“大人,莫要喧闹!民心不可乱!梁山贼寇于一月之内聚起五千反贼,一兵不折就用一种竹管烟雾俘虏了三拨围剿的官兵,这事要让百姓听去了,传播开来,怕是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