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舞会
林涛停了下来，从手包里拿出一束发黄的草叶，在路灯的闪烁中，那草叶直愣愣地竖起枯黄的叶片，叶片是菱形的，那是一株冬天的菱萱草！
对于萍水的投资，林涛刚开始并不热心。对于乌江两岸的自然风光，她是早有耳闻，但旅游投资风险太大。三年前，林涛同意投资兴建翰林酒店，很大程度上，是抹不开李山海的面子。李山海是总经理，公司二把手，而且，她与李山海的关系不一般，这是公开的秘密。对李山海的意见，林涛表面上与对待其他决策层人员一样，不偏不倚，甚至很少给李山海好脸色，可实际上，十有八九，林涛都是偏向了李山海。即使是她不同意的事，也不会完全驳回，总要给李山海留点面子。翰林酒店就是这样的结果。
翰林酒店运营两年，林涛基本上没过问，也没追加投资。两年下来，翰林略有盈利，在别的董事看来，这略有盈利就是失败，因为这几年，随着直辖市的建立，市场大环境大为改善，瀚海公司的绝大部分业务获利颇丰。翰林酒店那点盈利，从回报率上来看，可以说是得不偿失。可林涛看过翰林的财务报告后，大吃一惊。
以萍水的目前的投资环境，翰林酒店能够不亏损，这已经大大出乎林涛意料之外，更为重要的是，林涛已经从市里得到消息，乌江沿岸的旅游开发，将是市里总体发展规划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不远的将来，萍水的交通将得到巨大改观。现在的翰林酒店，实际上已经成为瀚海公司在乌江流域的一个桥头堡。现在，已经有不少公司打起了萍水的主意，而瀚海公司明显是占尽了先机。林涛对李山海当初的决断，暗自佩服。
因此，元旦之前，林涛决定对萍水进行一次全面考察。于是乎，林涛在乌江边吃了一顿乌江鱼，经历了一次械斗，做客了一个山村。乌江流域武陵山区如画的风光、纯朴的民风，让林涛大开眼界。立刻作出了瀚海公司全面进军萍水的决定。
在翰林酒店，林涛发现流云，这个少言寡语的本地女子，模样俊俏，看似柔弱，却是极有韧性。据现任经理介绍，流云从一个服务员干起，业务纯熟，心细能干，两年内升到了大堂经理，现在成了翰林酒店的一块牌子。当地不少人都是冲着流云来翰林订酒席的。林涛当即提升流云为翰林酒店的副总经理，离开萍水前晚，林涛与流云单独长谈了一次，了解流云的个人生活情况。得知流云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在翰林打拼，心里暗暗佩服，也庆幸自己找对了人。于是，林涛给流云交了底，告诉她瀚海公司的投资规划，要求流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萍水旅游开发上。事实上，林涛已经把流云当成了自己的助理。
林涛起先并没有考虑自己亲自抓萍水方向，毕竟，萍水的业务是李山海最先倡导的，而且，李山海对萍水的情况最为熟悉。但是，李山海对林涛的决定持否定态度，而更为重要的是，林涛无意中得到了一株菱萱草！这让她完全改变了初衷。
林涛站冷清的街头，手里那株发黄的菱萱草，在霓虹闪烁下变幻着色彩，林涛的心情也随之阴晴不定。
她的思绪回到了十五年前。
……
十五年前，初夏的夜晚，林涛被晓枫和几个女同学拉到了灯光球场的舞会上。那个年代，学生的课余娱乐，主要就是跳舞，跳舞最简单，也就最普及，只有三步、四步、迪斯科，不像现在，还有什么跳步、拉四、街舞、国标什么的。这让林涛很是头痛，她自认为是个舞蹈高手，可学校里盛行的所谓交际舞实在太简单，只要是个人，都能到舞场里溜上几步，能踩上点就行，也不讲究站姿舞姿穿花什么的。所以，经常有人抱着林涛，扭得像只大猩猩，可人家即没踩她的脚，也没踏错节拍，她也没法发作。可心里那个别扭别提了。所以，进校没多久，林涛对跳舞就没了兴趣。只是不好拂晓枫她们的意，实在推托不了，偶尔也出现在舞会上，但很少有人能请得动她，林涛的高傲就出了名。
那次，林涛也和平时一样，冷眼看着舞场中的一对对。她的出现总能引起男生群里一阵躁动，她也习以为常。果然，舞会音乐一响，男生们争先恐后窜到她的面前。当然，都是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帅哥们，林涛对这些白面小生没有兴趣，这些家伙中看不中用，跳起舞来，就成了大猩猩。所以，林涛更多的是留意舞场中间那些正在跳的人，看里面有没有舞跳得还过得去的人。
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县级干部”天风居然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对于天风，林涛早有耳闻，此人应该是舞会的绝缘者，瞧他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干部服，怎么看都是下乡检查工作，而不是跳舞！可他居然出现在了舞会上，而且，居然出现在了傲气凌人的林大小姐面前。
所以，刚开始，林涛并不相信天风是在邀请自己，她以为天风的目标是她身旁左右的某女孩，要么是晓枫、要么是楠楠。所以，林涛把目光放到了一边。心里还想着要好好欣赏欣赏“县级干部”的“舞姿”。可晓枫和楠楠却都盯着她，目光诡异。林涛这才暗叫“不好”。
本来，她只要说声“不跳！”就完了。可林涛对于天风的邀请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慌了手脚。坐在那里，忘了该怎么办，眼睛却不自觉地在天风身上上下打量了起来。这天风浓眉大眼，鼻梁挺得高高的，身材高高大大的，皮肤有些黑，闷头闷脑之中透着一股野气。林涛暗自叹息：这个天风，都是被这一身干部服给害了，要是换上一身牛仔服什么的，准能迷倒一大片女孩子。有点迷离的林涛，竟然给天风设计起了服装搭配：上身最好是一件红色T恤衫，外面套件白色夹克，不要扣扣子，腿上是一条牛仔裤，腰上配一条棕色的有点野性的宽皮带，脚上一双白色波鞋，把那身干部服丢进垃圾堆，最好是一把火烧了……
“你，你跳舞吗？”县级干部的声音传到林涛耳朵里，显得底气不足，却磁性十足。
林涛猛地回过神来，竟然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跳！”
“太好了，我坐你的位子！”
林涛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天风真的走到林涛身后，准备坐下去。
林涛下意识举起右手，狠狠地抽在了天风的脸上。那棱角分明的脸，把林涛的手震得生痛，隐隐还有胡子扎在手心的麻痒。
全场暴发出一片惊呼，音乐停止了。
天风被一大群男生英雄般地簇拥着，在一大群女生惊羡的目光中，离开了灯光球场。
林涛这才发现，扇了天风一个耳光，她才是真正的失败者。
一回到寝室门口，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地，林涛一露面，里面六七个女生同时闭了嘴，眼巴巴地看着她。林涛没好气地钻进了蚊帐，寝室里的空气凝结了。
之后几天，原先几个跟屁虫男生也似乎销声匿迹了。寝室对讲机里没有了“林涛有人找”的呼叫。
有人这样评论：“林涛的耳光打在县级干部的脸上，却是打在了所有的追求者的心上！”
林涛对此本来也不在乎，以她的心高气傲，本就没把那些扎扎呼呼的所谓追求者放在眼里。可她受不了天风给她的失败感，一个棒槌打不出个屁的县级干部，他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她！
林涛甚至想找天风当面理论。这样的机会其实很多，林涛是学分子生物学的，天风是植物专业的，都在一起上大课，一个星期至少也有个三四次大课，三天两头见面。可问题是两个人都是“名人”。林涛出名是不仅仅因为漂亮，更因为她活泼泼辣，学校和系里大事小事少不了她；天风出名正相反，他的出名恰恰是因为他太不出名了，闷头闷脑，什么事都没他的份。这两个名人要是当众吵闹起来，无异于一起重大突发事件，其轰动效果只怕不弱于陈冠希遇到张柏芝。林涛再冲动，也不至于要把自己摆在风头浪尖上。
林涛终于没有在大课上发难！问题又来了，除了上大课，其他的机会就只能在食堂，这样的机会更多，一日三餐低头不见抬头见，可显然更不行。上大课时发生冲突，影响还只局限在本系本年级，在食堂冲突，那可是在全校师生的眼皮子底下。林涛再是任性，也没这胆量。
天风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是像以前那样，闷声闷气，见了面礼貌地点点头，一点歉疚的神色都没有。把林涛恨得牙痒痒，却苦于无处申诉！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得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