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树影杀阵
万魔塔的塔基边缘出现了一个人的上半身，从发型和轮廓上显然不是耀扬，那人身材矮得出奇，粗得也出奇，一把大胡子比身子还长，他爬到塔基边缘，探身抓住那绳子，四肢勾在上面，慢慢滑了过来。黑三过去接住他，是个大胡子矮人，身穿狱警制服，是个大胡子矮人，正是巴克利？铁锤。
黑三吓了一跳：“矮人？万魔塔里还有矮人？”
巴克利？铁锤看看黑三，也吓了一跳：“兽人怎么跑到人类国家的境内来了？”
黑三正要开口抬杠，第二个人已经跟着滑过来，矮人和熊人一起接住，这次却是个人类囚犯，跟两个异族生物热烈拥抱：“多谢。”
第三个是个受了伤的囚犯，对面几个警察和囚犯一起把他捆绑在缆绳上，小心地放过来。这种人和人，或者说智慧生物和智慧生物，一起对抗灾难挽救生命的事情，有一种莫名的感染力，胡小六和馄饨不由自主地飞跑上礁石帮忙，他们组成了一条人链，传递着搀扶那些伤员到沙滩上。
一共有175个囚犯和55个警察幸存下来，耀扬满身尘土泥水，最后一个滑到礁石上，他在矮人巴克利？铁锤和老鼠的搀扶下走下礁石，来到河滩边的草地上，一下子躺到在地，显然已经脱了力。
经过这样一场剧变，警察和囚犯仿佛一下子成了朋友，互相敬烟，亲密地互相吹捧对方在救人时的英雄表现。
耀扬四下看看，不见莱碧安和麦克尔，问附近的黑三，黑三一脸茫然，胡小六安慰他：“没关系，一定在这附近，你的美貌女人腿……有问题，走不远的。”
耀扬想要解释，胡小六已经转过头去，拉着两个同伴到一边商量着什么，三个兽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了一会儿，馄饨满脸无奈地伸出一只手抠自己的嘴巴，抠了半天，然后冲两个同伴摇头，似乎是表示不行。黑三抓住他，掰开他的嘴，胡小六伸手去掏，竟然掏出一个沾满了口水的金色核桃，丢给耀扬。
耀扬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这是侯族信物，你帮助过我们的人，以后如果你到远东，只要拿出这个，所有的兽人都不会难为你。”
耀扬笑笑，把那金色核桃在身上擦擦，揣进口袋。
胡小六在地上又画了一个法阵，拉着黑三和馄饨站进去。熊人和猴人紧张得脸色青白，黑三小心翼翼地问：“小六，这一次你有把握么？”
“废话！以我曾经在舍尼安格魔法学院旁听过三年的经历，使用人类的空间魔法还不是手到擒来？”
馄饨说：“你明明是在那里扫地……而且，你不是说银城附近魔法元素不足么？不如咱们不要冒险走路好了？”
胡小六说：“本来是不够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里的魔法元素异常活跃，我好爽简直超过最棒的性高潮……”狐人少女合上漂亮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在回味什么，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看看身边两个忐忑不安的朋友，说：“你们两个笨蛋不是魔法师不会理解的，放心吧——咄！”
她双手结成一个奇异的手势，向前一送，魔法阵突然涌出冲天浪潮，一股巨大的喷泉无中生有地出现，将三个人冲向天空，一眨眼就看不见了，只能听到黑三声嘶力竭的叫喊：“东边！远东在东边！”
“我当然知道远东在东边，我只是不大清楚哪边是东……”
耀扬休息了一会儿，站起来说：“各位，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特别是囚犯和狱警的筵席。我看咱们这就散了吧。”
大部分狱警不知道耀扬“反叛”的事情，惊骇莫名地看着他。老鼠说：“虽然这些犯人跟咱们也算共患难，但毕竟他们还是犯人。”
囚犯们一片哗然，一大群军人囚犯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狱警们伸手去摸腰里的枪，才想起所有人的武器都在滑过缆绳前被耀扬摘掉了。
耀扬说：“我也是犯人，难道你们也要抓我么？”
“别开玩笑了，你的罪名已经被洗清了，大家都知道。”
耀扬说：“我又捅了新的篓子——我要营救光明教主。”
狱警们纷纷笑起来。
巴克利？铁锤却严肃地说：“卫耀扬，你暗算了我又救了我，咱们就算扯平了。但我不能让你放走光明教主。”
狱警们不笑了，混乱地交头接耳。
“那个什么光明教主是第十九监狱的，跟我们没关系。”老鼠飞快地做了决定，“耀扬今天救了我们大家的性命，我只记得这个，别的都不知道。沙滩上的各位，愿意等待救援的，留在这里等待救援，想走的……自便吧。”
万魔塔的囚犯们不是终身也有二三十年要熬，自然都要“自便”，只有几个贵族或者知识分子模样的人留在了狱警中间。他们要么是自知无法在外面生存，要么是坐牢更能彰显理想的政治犯。
矮人也不理睬那些四散的囚犯，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麦克尔。一拳打断了一棵小树，掰去枝杈，做成一根很粗的棍棒，抖了抖发出呜呜的风声，对耀扬说：“我给你一个机会，我跟你单挑，只要你有本事杀了我，我就放你们走。”
耀扬知道这矮人能被派来看守麦克尔，一定有很强的实力，他看看莱碧安和麦克尔，低声说：“无论如何我都会拖住他，你们快走。”
麦克尔说：“你小心，那根木头是障眼法，他是个自然系法师——也叫德鲁伊的。”
耀扬微微点头，站起来对矮人说：“我是个魔法师，打起来怕伤及无辜，咱们走远一点。”
“好。”矮人看看麦克尔，补充了一句：“胖子你想逃就跳下玛河去，方圆十里的魔族气味都逃不开老子的鼻子！”
麦克尔轻松地笑：“我为什么要逃？我还要等耀扬呢。”
两个人走向一边的树林，经过一群远东军老兵囚犯的时候，两个人拦住了耀扬，霍越问：“要帮忙么？”
耀扬笑笑，忽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
两个人走进树林，找了片比较空旷的地方。矮人挥舞他那根棍棒，“啪”地一棍击在一棵大树上，大树轰然而倒。矮人脚下不停，又打倒了第二棵。几分钟时间就清出了一片空地。
耀扬拍拍腰间的手枪：“我有枪你用棍棒？”
“我用的不是棍棒。”矮人找了块石头，把木棍削尖，变成一根拙劣的长矛。他看看耀扬：“你为什么不拔枪？”
“来得及。”
矮人说声“开始吧”，抄起长矛，平端在身侧，做出冲锋前的样子。
耀扬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咬咬牙拔出手枪，说：“我要开枪……”他话没有说完，只见矮人的长矛微微一晃，他手上、脸上、后背几处剧痛，手枪飞到了一边。地上倒伏着的几棵断树上一起开始疯狂地挥舞枝条，抽击耀扬！
耀扬跳跃着想闪避，但这片空地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刚刚被矮人打倒的树，他根本无处藏身。那“长矛”通体泛起晶莹的绿光，竟然是一根法杖！
耀扬被打了十几下，忽然意识到这些打击看上去虽然迅猛，却并没有让他感到多么疼痛。耀扬顾不得思考为什么，一步步强行走向自己的手枪。
矮人的面色变得严峻起来，手中的木杖发出刺眼的绿光，疯狂地颤抖着，整片空地上所有的断树都被发动起来，结成了一片海浪一样的阵形，手枪被反复抽击，仿佛弹珠台上的弹子一样飞速来回移动。耀扬一步步地艰难前进，追赶着那个不可能的目标。
矮人大声说：“放弃吧，你不可能……”
就在这时，那手枪刚刚受到一根枝条的撞击，却没有按照物理常规横着移动，而是冲天飞起，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到了耀扬手里。
矮人叫道：“精神控制！你是魔族？！”
耀扬举枪对着矮人，摇摇头：“我是人类。”
矮人说：“明白了，那个家伙为了拉拢你下了血本呢，把魔族圣典都教给你了，怪不得你要背叛人类。”
耀扬也不解释，拉开手枪的保险，枪口指着矮人，说：“停下你的魔法离开吧，我不想杀你。”
矮人闭上双眼，手中法杖却不停下。
枪响了，耀扬一枪打中矮人的右臂，法杖落地，矮人晃了晃，也痛得倒了下去，满地的树枝却仍在疯狂挥舞，抽得矮人的身躯啪啪响。
耀扬一步步地走过树枝的激流，抓起矮人的身子，夹着他走向空地边缘。矮人嘟囔着说：“毁了我的法杖，就能停下这个绿浪阵。”
耀扬用精神控制操纵法杖飞到自己面前，他刚要伸手去拿，矮人忽然大吼一声，一拳打中耀扬下巴，耀扬栽倒在树枝中间，脸上挨了重重一下，金星乱冒。矮人接住法杖，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所有的树枝都停止了摆动。
就在这时，传来了第二声枪声。
矮人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倒下，喉咙处汩汩地涌出鲜血，两眼死死地盯着耀扬。
耀扬艰难地站起来，说：“抱歉，你不想杀我，我也不想杀你，但是，我必须放了那个胖子。”他整理了一下被抽成一条一条的警服，走向沙滩，忽然脚下一软，在草丛中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具尸体，从服色上看，像是个狱警，他蹲下把尸体翻过来，吓得几乎跳起来，这东西实在不像尸体，面孔黝黑干瘪，手臂脖子等处的裸露肌肤仿佛冬日枯树一样枯黄，看上去像是万年干尸，偏偏穿了身很新又很不合身的万魔塔狱警制服。仔细看那满是皱纹的面孔，那人竟然是老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缩小了好几号，从大胖子变成了皮包骨头的骷髅。
耀扬惊骇万分地冲出树林，看到刚刚还很热闹的沙滩上满目都是尸体，同样的黑黄干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