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密室
蓝莲花夜总会在耀扬他们派出所的辖区之外，不过距离并不远，就在彩虹会馆南面的街口。耀扬和黄欢到了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还没有开始“上客”，小姐们都在大厅两侧的走廊里打牌或者和“少爷”们聊天打屁。
带着圆片眼镜的经理发现耀扬只是个隔壁区的巡警，脸上的热情微笑立刻不见了，一脸不情愿地叫出燕子的朋友兼老乡，也是燕子来银城“工作”的介绍人。
这个女孩叫琪琪，个子娇小，态度不怎么合作，一上来就简单地否决了耀扬的设想：“远东？那么冷的地方我们绿野人不去的。”
“不一定要去过远东，也可以认识远东或者东疆各郡的人。”
“小弟弟，这里是夜总会，哪里的人都有，我们根本不会问籍贯，问了也白问。”
“你们总听得出口音吧？”
“东边口音的人太多了，那些拿着薪俸没事做的丘八将军，有一半都是远东回来的。”
“跟她来往最频繁的是谁？”
“燕子生意不好，没什么将军朋友——我说小弟弟，问完了没有？你们警察一天到晚来找我，还让不让我做生意？”
几个陪酒女呼唤琪琪：“哎，你丫到底打不打？再不回来我们换人了！”
“好了好了，我这就来！”女孩吐出嘴里的迦特叶，转身要走。
耀扬伸手拉住她：“她就没跟远东人有来往？”
女孩挣扎：“我只是她老乡，不是她老娘，想不起来！”
经理过来扳耀扬的手：“小兄弟，刑警都没问那么多，你一个巡警这么卖力做什么？”
耀扬看看那经理：“不好意思，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他左手有意无意地一撩外套，露出腰间的手枪。经理嘿嘿一笑，退开了。
耀扬问琪琪：“现在想起来了吗？”
琪琪比经理镇定得多，仍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有一个——她的搭子。”
“搭子？”
“做巡警的，连这个都不懂？怪不得这么卖力查案——一看就是个菜鸟。”
“请你告诉我。”
“我们这些小妹的搭子，自然是绯梦师喽。我们这里虽然不是绯梦馆，但是也会遇到难缠的客人，就只好去调个催眠师偷偷催眠一下，让他满意了。”
“她的搭子是远东人？是谁？”
“是不是远东人我不知道，反正口音很像，她是彩虹会馆的绯梦师，叫阿薇。”
“彩虹会馆的阿薇？”
“是啊，彩虹会馆和我们这里，都是一个老板开的，两边的人经常调来调去，老板说这叫资源共享。”
耀扬闻到了线索的味道，问：“你跟这个阿薇合作过吗？”
“两三次。”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怪人。有时候特别放得开，有时候又腼腆得好像刚下海的大小姐。”
双重性格……耀扬越来越有兴趣，又问：“她是哪个郡的人？”
“谁知道。”
“她没说过？”
“没说，说了我也不会去记的。”小妓女不耐烦地看着远处的牌局：“菜鸟，当警察呢要懂得各行各业的习惯——我们这种地方的人说话，也能信么？我还认识好几个自称是亲王私生女、假装高贵的呢。”
“阿薇这几天来过吗？”
“今天没有，下午我们想找她来着，但是听说他们那边客人太多，她走不开。”琪琪问，“你不会怀疑是那个菜鸟杀了燕子吧？”
“没有，我只是循例问问——燕子是个怎样的人？”
“刚下海的雏儿喽。”
“什么意思？”
“扭手扭脚的，不肯做这个，不肯做那个，经常被客人中途换掉。”琪琪吐掉嘴里的咖特叶，“问完了吧？”
“最后一个问题，燕子既然不原意做，为什么大老远跑到银城来下海？”
“想读书嘛，家里没钱就要自己赚。”琪琪又点了根烟，说，“哎，没用的。刚开始做的时候，每个人都这样，想赚点钱还债，赚点钱读书，赚点钱做生意，反正都想着赚个十万八万就不做了。到后来，做着做着就忘记啦。”
两个人出了蓝莲花。黄欢低声问：“你发狠的时候样子好帅。可是，你怎么会有枪的？”按照警察制度，除了经过上级批准的刑警，其他警察都不佩枪，事实上，普通的派出所里，通常只有一两把手枪。
耀扬嘿嘿一笑：“夜市买的。”
“那得多少钱啊，三个月你就存下了这么多私房？”
“打火机啦。”
……
彩虹会馆的二楼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小“包房”，九条走廊纵横来去其间，走廊上装修得金碧辉煌，还挂着许多不伦不类的赝品壁画，老板唯一的要求似乎就是这些画上一定要有裸体女子。
一幅巨大的“天使祝福圣婴图”旁边，一扇房门打开，绯梦师阿薇匆匆从里面走出来，后面传来嫖客和妓女浪叫：“玲玲我爱你！”“老板好强！”显然里面刚刚“搞定”了一个客人。
阿薇飞快地关上门，她快步走向走廊另一侧的员工休息区，差点撞到一个少爷，那少爷笑着说：“阿薇姐，很着急吗，关门这么快？”
“是啊，急着上厕所。”
“阿薇！”彩虹会馆的胖老板阿肥皱着眉头走过来。
阿薇站住：“老板。”
“昨天晚上那个难办的小巡警找你。”
“那个耀扬？”
“好像是，我推来推去推不掉，你应付一下，不用跟他太客气，什么要求也不要答应，对付一会儿，我就借口有客人带你走。”
阿薇答应了跟着经理来到楼下的会议室，耀扬笑眯眯地站起来跟她握手。
“你好，还记得我吧？我叫耀扬。”
“我记得你，不能被催眠的警察。”
“这个外号不错。”耀扬收回手，这女孩的手冷冰冰的。
阿薇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耀扬微笑着问：“我想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位叫燕子的……小姐？”
阿薇摇摇头：“不确定，这名字很常见，而且这里的女孩儿经常变换名字，如果是只做了一两个月就走了的人，我很难记清楚。”
“你真的不记得了？要不要再想想？”耀扬露出猎人看着猎物接近陷阱时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她是蓝莲花夜总会的，今儿早上死了的那个。”
“你看起来不怎么难过，你跟她不熟？”
“说熟也可以——我跟她合作过几次。”
阿肥敲门进来；“兄弟，不好意思，客人已经等急了，是不是……”
耀扬站起身来：“我已经问完了，不过还要查点东西。”
他跟黄欢要来这里的考勤记录。发现这种地方的考勤记录跟外面的快餐店差不多，每天一张表，纵向是时间段，横向是房号，每个有记录的格子里写着两个三位数号码，绯梦师是0开头，妓女是1开头。
耀扬先仔细看了看6月的，阿薇这阵子每天都要接待七八个客人。昨天和今天更是排得满满的，不大可能有作案的时间。然后他又看前几个月的，重点是阿薇经常跟哪些妓女搭档，发现比较常见的一共有七个，而且阿薇与每个人合作的次数都比在蓝莲花那边跟燕子多。于情于理，燕子与阿薇的关系，并不算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