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情人
天水区是银城的贫民区，体面的房子却不少，其中除了官方机构和教堂，全部都是色情场所。这些色情场所都装修得颇为豪华，门口立着喷泉和高大的雕像，还有穿正装的门童在门口迎宾，模仿上流社会的高档会所。当然如果让真正的贵族来看，会觉得这些装饰土气十足。不过即使是最高档的“天上人间”，在装修上也没有什么艺术品位，这大概算是色情场所的一种默契吧，毕竟客人要在这里寻求的是原始的刺激，不是精致复杂的艺术。这些体面的房子都集中在天水区九条主要街道两侧，它们后面都是破烂而密集的民房，以及迷宫一般的小巷。飞行特警队的人说，从空中看下去，天水区就好像一块块镶了金边的破抹布。
黄太平和耀扬绕过彩虹会所，钻进一条小巷，天水区的本来面目就暴露在他们面前。到处是露天摆摊的小贩，衣着破旧、灰头土脸的人来来往往，坦着胸部的女人抱着婴儿站在门口看热闹，所有人的嗓门都很大。他们绕了一点路，来到一条菜贩集中的巷子，看到两位警察，小贩们都讨好地捧起自己最新鲜的货物，往他们身上塞。黄太平挑挑拣拣地从几个摊上拿了些鲜鱼和青菜，几个摊子的摊主都露出欢喜的神色。耀扬举着自己的帽子，跟在黄太平身后，没有东西被黄太平看上的摊主们，都往帽子里扔几个零钱，这是管理费。
耀扬已经当了三个月巡警，还是很不适应这样的任务，总是不自觉地避开摊主的眼睛。开始的时候，黄太平总是说他像乞丐多过像警察，后来也懒得说了。反正小贩们都知道黄太平精明，听声音就知道他们往帽子里扔了多少钱，没有人敢少给一个铜板。
耀扬的家在仙台里松岭巷，是一处倾斜度很高的坡地，房屋是这一带常见的斜坡状两层平顶小楼，从前面看是两层，但二楼的后面已经架到了山坡上，所以二楼比一楼大了一倍。他们家开着包饭的公寓。楼下是餐厅和他们家的住处，楼上的七个房间租了出去，住着三个妓女、四个妓院服务生和五个学生。楼前楼后窄小的院子里种满了鲜花，虽然都是最大路的品种，却长得很繁茂，初夏时开白色石南花，然后是喇叭花，入秋则轮到番红花和小白菊，两棵他们搬来时种下的梧桐树已经长得跟楼房一样高。
黄太平熟门熟路，一路大叫“娟姐”领先进门，直接走进厨房。公寓前面的餐厅是给住客们吃饭和闲坐的，这个大厨房才是耀扬家人的起居室。一进门，一股炖猪肉的浓烈香气扑面而来，耀扬的四个弟弟妹妹都在这里，大妹二妹在择菜，两个小点的男孩子坐在厨房长桌的一角做功课。耀扬爸爸自然是在邻居家里打牌喝酒。耀扬的妈妈阿娟是个能干又热心的壮实女人，圆圆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大家都叫她“娟姐”。虽然耀扬家很穷，但娟姐很爱干净，厨房里看不到灰尘，长桌上摆着一盆盛开的鲜花，所有人的衣服都浆洗得很整洁。
娟姐穿一身白色的衣服在厨房忙碌，短发整齐地收拢在雪白的圆帽下面，颇有些高级大饭店、专业厨师的风采。她生性活泼好客，见到黄太平很高兴：“老黄，今天怎么有空来坐坐？”
黄太平先跟孩子们一一打招呼，然后才低声跟阿娟说了刚才的案子。阿娟看了看照片，认出死者叫做燕子，她在天水区开店久了，什么都见过，并不怎么害怕，念了两声“希谛大神慈悲”，找出燕子房间的钥匙给黄太平。
燕子的房间朴素而零乱，黄太平站在门口仔细观察，喃喃地说：“没有男人的东西——她从来不带男人回来？”
耀扬回忆了一下：“没有，只是偶尔有几个同乡的女孩子来找她。”
“她们说话是哪里的口音？”
“南方的，好像是绿野郡。”耀扬盯着天花板，努力回忆，一低头看到黄太平从床下拉出燕子的箱子，开始收拾燕子的东西，忙问：“你做什么？”
“收拾东西，把她的东西弄走。”
“你这是破坏现场啊。”
“我是在帮你们一家，笨蛋。把刑警队那帮家伙招来，你们家的生意就完蛋了。”
耀扬不说话了，他知道刑警队不会给他这个小同僚多少面子，对待现场的方式一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封了再说，而封了之后他们就“慢慢”调查，一个月解禁那是最快的。
黄太平家离耀扬家只隔两条巷子，是一栋三层楼顶楼的一套小公寓。他们在门口遇到了黄欢。黄欢刚刚从公共澡堂洗了澡回来，手里提着洗澡用的东西，湿漉漉的金色头发披散着，穿着大T恤和一条短裤，露出两条洁白健美的长腿。
黄欢看到提着许多东西的两人，跟耀扬开玩笑说：“怎么？你们家又杀了一个房客，吞了这么多财物？”
耀扬腼腆地笑笑，没回答。
黄太平说：“是啊，幸好我即时发现，分了一份。”
他们上楼放下东西，黄欢钻进厨房给耀扬倒茶，黄太平说去找人打听一下燕子在哪家店工作，让他们俩先去耀扬家吃饭，临出门又回来嘱咐黄欢：“女儿，最近这一代不太平，你是不是……”
黄欢在厨房里大声回答：“好，不穿短裤了，我去换条严严实实的长裙，可以了吧？”
黄太平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耀扬说：“帮我看着她，千万别再穿成那样出门。”这才离开。
耀扬听着黄太平下了楼，快步走到门口，轻轻锁上了门。
黄欢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抿着嘴笑：“耀扬小子，你想干什么？”
耀扬转过身来，脱下上衣，露出肌肉结实、伤痕累累的上身，表情突然变得十分邪恶：“当然是干你了。”
黄欢轻轻惊呼一声，转身往房里跑，耀扬动作极快，闪电般地将她拦腰抱住，按到客厅的墙边。黄欢吃吃地笑：“不要，不要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