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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场)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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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场)忏悔

  “我只是跟爹娘出去吃了一顿饭而已犯得着这么大的火吗?”
  昏暗的油灯下一身是伤的秀儿伏在枕上脸上满是泪痕嘴唇倔强地紧咬着。过了好一会心里到底想不通苦恼地向大师姐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曹娥秀一面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药膏一面回答说:“你错了秀儿签了文书你就是戏班的弟子师傅的徒弟戏迷眼中的珠帘秀你不再是你爹娘膝下的宝贝女儿秀儿明白吗?”
  不明白难道那一纸文书真的是变相的卖身契?秀儿不甘心地辩解着:“大师姐你是因为从小是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所以没法跟他们联络。如果你的爹娘也在大都你演完戏后他们在外面等着你要带你出去吃饭你忍心拒绝吗?”
  对这个问题曹娥秀也迟疑了。身为孤儿无牵无挂的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所以也不曾设身处地想过秀儿的感受。也许这事摊到她头上也照样做不到让爹娘一团高兴地来伤心失望地离去吧。
  秀儿又说:“爹娘就在城里他们平时也从没打扰过我、干涉过我只是因为今日我第一次登台他们来给我打气给我祝贺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不是不行是你一定要跟师傅说师傅让你去你才能去不让去就不能去。”是的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不是不能去而是不能擅自去。师傅生气也不是因为秀儿跟父母亲朋出去吃饭了而是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根本没把他这个师傅放在眼里。当师傅的也许这一点最无法容忍吧。
  秀儿不敢吭声了她何尝不知道需要打招呼这些基本的礼数她还是懂的。当时她会偷跑也是看师傅明知道大师姐不想见阿塔海还逼着她去陪酒。大师姐这样的名角都没自由了她事先请示有个屁用?到时候师傅不准反而把路彻底堵死了。
  认真讲起来她根本就是明知故犯。她也猜到师傅会不高兴但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给她的处罚会这么重。只因为跟父母出去吃了一顿饭就不再让她登台把她贬到厨房去当烧火丫头至于吗?
  曹娥秀知道她心里不服只得苦口婆心地劝?*骸扒┝宋氖榻讼钒嗄憔褪窍钒嗟娜肆嘶蛘咚的阆仁窍钒嗟娜巳缓蟛攀悄愀改傅呐D憧梢愿愀改竿吹愕囊磺行卸匦胩邮Ω档陌才拧2蝗幌钒嗾饷炊嗳硕枷衲阋谎还婢叵胱呔妥呓裉煺飧雠芰嗣魈炷歉雠芰四鞘Ω祷乖趺垂芾恚砍炅讼放芰嗣皇侣瓜氯コ返氖焙蛞舱也坏饺肆讼费菰伊讼钒嗤炅四阋餐炅恕K谆八挡灰拦婢夭怀煞皆彩Ω荡飧霭嘧右膊蝗菀椎摹!?br/>
  “这么说今天这事是我错了师傅没错?”
  秀儿本以为曹娥秀会说:“你们都有错你太任性了师傅太暴躁了”但曹娥秀只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了一句:“是你错了!”
  看秀儿低头不吭声又加了一句:“至于师傅有没有错那不在我们做徒弟的评议范围内。”
  沉默良久秀儿才叹了一口气问:“那大师姐认为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师姐说得对师傅错没错做徒弟的都无权置评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再纠缠在这个无意义的问题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想个办法哄转师傅才行总不能以后真的留在厨房烧火吧?
  曹娥秀给她拉好衣服同时吐出了两个字:“认错。”
  认错不难只是师傅脾气那么臭又一向在戏班当土皇帝当惯了这回权威受损会这么容易原谅她吗?秀儿捧住脑袋向大师姐做愁眉苦脸状。
  曹娥秀知道她的小心眼儿里打的什么主意好笑地敲了一下她的头说:“别指望我去给你求情没用的这事任何人求情都没用。解铃还需系铃人除了你自己亲自上阵求得师傅的谅解没有别的法子。”
  秀儿的小脸都快滴出苦汁来了拉住曹娥秀的手摇晃着说:“可是师傅好像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了你没听他刚才说以后都不让我上戏了要我去厨房烧火。”
  “啧啧啧可惜啊未来的名角一不小心沦落成烧火丫头了。”
  “大师姐你不帮我还取笑我!”
  曹娥秀甩开她的手正色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根本就帮不了你。还有别说我没警告你这事拖得越久师傅心里对你的成见越深跑的时候你跑得比谁都快认错你就拖拖拉拉了?你迟迟不去是不是对师傅有气有怨所以不肯去?”
  秀儿急了其实跟曹娥秀这么一谈她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只是“怎么认错呢?我怕我就这样去师傅根本不理我门都不让我进那我怎么跟他说呢?”
  曹娥秀把秀儿扯下床伸手展开被褥看那架势是准备上床休息了。
  “大师姐”秀儿可怜巴巴地恳求着如果连大师姐都不管她了她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曹娥秀头也不回地说:“这就要看你的诚意了。只要你能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让师傅相信你是真心悔过以后决不再犯他自然会收回成命他买你来可不是做烧火丫头的。”
  “会吗?”
  “会而且你今天在台上表现得很好给观众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一般来说第一场戏里的人让他们很满意的话第二场随便换人他们会有意见的。如果明晚演出的时候观众提意见这就是你的转机师傅说不定第三场又换上你了。但前提是你一定要取得师傅的谅解不然他情愿顶着观众的抱怨也要让玉带儿上也许再上两次他们就接受玉带儿了。毕竟你统共就上过一场在观众心里的印象也不是那么深离成名角有死忠戏迷还远着呢。”
  秀儿看了看窗外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谁对谁错无需争论甚至怎么认错都不用再绞尽脑汁去想现在关键是要拿出行动。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求得师傅的谅解争取第三场继续上戏。
  她不想做烧火丫头好端端地女孩儿入了贱籍可不是为了来戏班给人家烧火做饭的。
  看她往屋外走去曹娥秀喊住她也没说别的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换条裤子再去。”
  秀儿一时还没听明白又不是去走亲访友换什么裤子?直到见曹娥秀从衣柜里扯出一条棉膝裤才满怀感激地接过来说:“谢谢还是大师姐想得周到。”
  换上曹娥秀给的膝裤秀儿来到秦玉楼住的屋子前轻轻扣了扣门说:“师傅秀儿知道错了专程来给师傅赔罪不敢恳请师傅收回成命只想请师傅原谅弟子的无知不要再生秀儿的气。”
  说罢她跪了下去。
  屋里没有任何声音也不知道秦玉楼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搭理她。
  院子里也没有任何人过来帮着求情劝解。此时已近亥时紧张排练了一个月又辛苦劳累了一天的师兄师姐们大都已经上床歇息了吧。
  四周万籁无声只有偶尔从深巷里传来一两声狗吠。秀儿抬望天几颗疏星点缀半轮月牙高挂时不时还有一片黑云飘过来又飘过去。秀儿有点担心地想:不会下雨吧要那样就太倒霉了。
  不想还好想着想着就觉得脖子里一凉伸手进去一摸不是水是什么?
  拜托一辈子就演这么一回苦肉计老天爷也太不赏脸了吧?
  还好滴了一滴后好一会没再滴下第二滴秀儿松了一口气。再次抬望天现黑云不见了。只是星星依旧不亮月亮依旧晕黄晕黄的。
  这星星还不如四海楼屋顶的那些宝石亮呢今晚这阵势保不准等下还要下雨。
  此时四海楼的四楼也有一个人在蒲团上跪着他平时都是盘膝打坐只有今日是跪着的。
  改坐为跪是因为内心不安因为要忏悔吗?
  下半夜雨真的下起来了淅淅沥沥连绵如丝。
  跪着的两个人依然跪着只不过一个在室内一个在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