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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场)路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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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场)路遇

  接下来的几天秦玉楼好像都很忙每天早去晚归的秀儿总没找到机会开口。
  直到五天后秦玉楼总算闲了下来亲临现场指导弟子们练功。秀儿等到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一面请教一面小心翼翼地提出请假。
  之所以会如此小心是因为听说他很严格没有正当理由不许弟子外出不知回家拿东西算不算正当理由?
  还好秦玉楼很爽快地答应了。想来如今不比平时曹娥秀卧床将养弟子们上午练完基本功下午要排的戏本就不多没有主角其他的配角们能排的戏份能有多少呢?所以这段时间请假比平时松些。
  请好了假心里本来很高兴的可一回头脸又暗淡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看到了别人的冷脸。秀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是不理解俏枝儿如果一个人执意认为别人都不如她她自己才是该挂头牌的人可秦玉楼就是不栽培她可能真的很憋屈。
  就像现在曹娥秀明明卧床养病秦玉楼还是把新剧本拿给了她也就是新戏依然是曹娥秀挑大梁她俏枝儿照样靠边站这个打击对她而言肯定是非常大的。她不敢怨秦玉楼也不能跑去找曹娥秀出气就只能给秀儿甩甩脸子了。
  殊不知秀儿是那种最不信邪愈打压愈要强的人。俏枝儿越是这样秀儿练功越认真做出来的动作、手法越到位秦玉楼看了越满意也就不吝称赞。俏枝儿的脸更黑了好看的秀眉皱成川字好看的杏眼闪着嫉恨的光好看的瓜子脸因恼怒而扭曲着原有的美破坏殆尽。
  别人的失败和错误是一面镜子从俏枝儿这面镜子中秀儿看到的是不能让嫉妒控制自己。嫉妒中的女人是丑陋的不管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心境平和要微笑要宽容做不到也要说服自己做到要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一边是黑脸撇嘴怨气冲天的俏枝儿和她的一伙一边是笑语盈盈的秀儿和翠荷秀她们。秦玉楼这几天也不知经历了什么事早上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似乎睡了一夜不仅没减去疲累反而更哈欠连天、无精打采这样的人自然不愿再去看黑脸徒儿只会自动自地走到秀儿身边一招一式地指?*?br/>
  中午吃过饭秀儿出了门。没敢叫老周的车戏班统共一辆大马车不是师傅或曹娥秀出行或黄花他们出去办事谁敢随便叫车?老周可同时又是花匠又兼顾洒扫人家忙得很。不过他也的确有两下子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被他侍弄得很好。
  秀儿找曹娥秀借了一顶有帷幔的斗笠这样出去免得被那个瘟神找到。过了这些日子没他的消息秀儿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但一出门立刻又想起来了。
  戴着帷幔走在长长的铺着青石板的巷子里看着墙角长出的一蓬蓬小草耳朵里偶尔传来几声鸟啼抬头一看几只小麻雀停在路边人家的围墙上欢叫着呢。
  能出门走走心情真的很舒畅。戏班的人台上看着风光每天扮演不同的角色还可以走南闯北什么高官富豪家里都可以进去唱堂会。其实他们的日子很单调的。在寓所就每天练功排戏除了师傅拉你的劳力让你出去办事其他人很少出门。戏多的时候请假都不准的怕耽误了排戏因为你一个人出去凡是你参演的戏别人都要等着。
  就算出去场堂会或去他州外府演出戏班人也是坐在马车里挤成一团像拖猪一样拖到目的地演完又像拖猪一样拖到别处。因为戏班的人特别招眼为防止被当地流氓地痞纠缠秦玉楼一律严令不许单独行动所以戏班的人即使多次到过某处你要问她那地方的风景名胜、风土人情她可能还是一问三不知。
  总之一句话戏班的人无论到哪里都是地道的过客。
  想着想着人已经走到了小巷尽头从这里往左手转再走一会儿就是太乙神坛了。那是鞑子皇帝祭天的地方据说平时都大门紧闭只有特殊的日子才会开放接待皇亲国戚、朝廷大员过来拜神。那是蒙古人的神坛汉人是不许进的据说迄今为止只有刘秉忠被先皇特许进入过。
  耳边又传来了几声鸟鸣秀儿抬头向两边的围墙看了看没麻雀啊?墙边又没树这麻雀声怎么那么近呢。
  正纳闷着巷口停的一辆马车窗里先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然后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惊喜的声音说:“秀儿可算是等到你了。”
  “十一?你怎么在这儿啊。”秀儿同样惊喜他乡遇故知呃也没那么夸张啦。
  “我们少爷天天在这里等你呢。”小书童菊香也露出脸来。
  少爷赶紧纠正:“哪有天天偶尔顺路过来看一下。”
  小书童嘴都笑歪了:“是哦天天顺路。”
  少爷的脸有点挂不住了:“本来就是!我要到金城坊去天天都从这里过不就正好顺路了。”
  就算是吧“以前你也从这里过怎么没见你停下来等?”
  小书童的头上立刻挨了一颗爆炒栗子:“以前秀儿又不住在这里我等谁呀?”
  小书童得意地笑了:“也就是说少爷您还是在这里专程等秀儿的嘛。”
  无言以对。但主子到底是主子手一扒拉:“你给我一边去多嘴多舌看着就讨厌。”
  把碍眼的人从窗口扒开让自己的脸霸占整个窗口然后用邻家哥哥般热情又亲切但决不谄媚讨好的口吻问:“你要上哪儿去?我送你。”
  “真的?那谢谢你我正走得提心吊胆呢。”秀儿也不跟他客气邻家哥哥么自己人还跟他客气什么。
  她自己也正犹豫着要不要叫辆车呢即使斗笠上有帷幔遮住了小脸蛋可真走出巷子来到大街上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被鼻涕虫一样的姐夫缠住是很可怕的。
  秀儿上了车十一笑眯眯地问她:“要去哪儿呢?”
  “先去菜场买点肉菜然后回和宁坊回来的时候再买点心给曹娥秀姐姐。”
  十一会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还知道巴结头牌孺子可教。”
  “才不是她……”还好及时打住了差点说漏嘴的。
  “她怎么啦?”十一的声音里透着真挚的关切即使现自己喜欢的是秀儿他还是曹娥秀的级戏迷。
  “病了。”
  十一点头道:“难怪的我就说最近你们戏班怎么好像闭关了一样也不上戏也不出门你知道吗?昨天凤仙班上了一部新戏第一场就爆满唱了个满堂红。你们戏班再不出关观众都跑光啦。”
  秀儿惊讶地说:“啊这么快就抢走我们的观众了?”看来杂剧圈子竞争真的很激烈稍微停下来歇一口气就有被别人赶的危险可是“那也没办法啊大师姐现在病着没人挑大梁上了戏如果让观众看了不满意越会流失。还不如索性等大师姐好了再上戏这样起码观众还能保留一个良好的印象还会对新戏有所期待再说时间也不是很长只要一个月就够了。”
  十一的关切点很快又转到曹娥秀身上:“娥儿病得很重吗?到底是什么病啊我回去跟爹说一声叫他明天来看看。”
  秀儿吓得赶紧摆手:“千万别她的病养养就好了可不敢劳动伯父。”开玩笑关太医那样的名医一把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十一越纳闷了:有病病得还不轻需要卧床休养一个月可是拒绝给大夫看。这样不合常理的事只能有一个解释:曹娥秀根本就不是病。
  然后“一个月”这几个字再次闪现医生世家的自觉让他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他脸色一变索性直接说了出来:“她不会是怀上那个蒙古男人的孽种了吧。”
  秀儿大惊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嘴幸好还在车上没有外人听见。
  既然他猜到了秀儿就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十一和菊香听了也只是叹息除了叹息再也无话可说。左相窝阔台谁敢去老虎头上捋毛啊就算是蒙古贵族也不敢开罪他就别提在一般人眼中至轻至贱的乐籍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