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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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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四十

  窗外,地间的雪色与幽眇夜空遥相凝对,偶有几声犬吠扬起,加入这场无声对峙,尔后,又是一片旷古宁静。
  这个存于世间又宛若世外的冬夜,适合依偎。
  窗内,一盏油灯,一张软床,一双依偎着的男女,火炉里偶有火星噼啪作响,喁喁夜话声,犹在进行中。
  “这里的人,曾经是你的门客?”
  “他们是我从牢里就出的。父皇当年拿到那几份丑闻之后,许是认为我脾性不会当真将之公诸于世,下令逮捕了别勒亲王内的门客与佣仆三百余人,以响应别勒亲王谋反致
  命,欲以公开处斩为严惩。我遂把三皇子曾jiansha当朝宰相千金的丑闻公之于众,以此示警。那丑闻使得朝政震荡,一直以为爱女在宫中落湖乃失足落水意外的宰相,不惜以重
  金买杀手取了三皇子性命,并动朝堂政变。我救下父皇,以此还了他养育的恩情,趁乱打开地牢,带他们到此地。”
  “既然如此,先生为何没留在此地隐居?”
  “我在此,此间每一个人都不会安于平淡,他们会始终认为我将带着他们东山再起。”
  “哼,他们现在不还是把你当主子?甚至还有痴情相候的女人……”忽见他凤眸似笑非笑,她轻嗤。“很受用罢,关先生?”
  “的确受用。”每每见她吃味表情,受用得他心尖如打翻的蜜罐,甜到痛。
  “你虽已不是亲王,仍有女人不介意让你左拥右抱……”
  他吻住她喋喋小嘴,手探进他宽松衣裳内,掌心慰烫着一柸滑肌玉肤忘情施压,耳间忽闻她娇喘咻咻,惊觉此时这副弱躯尚难胜欢愉,遽然移唇抽手,急促道:“……不管亲
  王,还是关峙,都不是贪心的人。”
  “……所以呢?”她妙目氤氲,犹在逞强。
  “所以,你要尽快养好身子。”他眸光幽暗,似有所指。
  “这是什么答案……噫?”意会到他言外之意,颊上骤抹霞色,偏偏在这个最甜蜜时候,她仍不能将肩头事忘却。“可是……先生,月儿不能放弃要做的事,月儿不能以娘亲
  为借口,但是,我的确无法让那些曾肆意伤害过我和娘亲的人……”
  一记蝶翼般的轻吻,阻住她的话。
  “月儿,介意我不能以我的武功助你更轻易地达到目标么?”
  “不要!”她断然摇。“先生是我最不可能去利用的人,我……”
  “月儿……”让他怎样心疼才行?一声叹息逸出唇内,抽紧了他整个胸臆,这个傻姑娘,怎能对他好到这样一个地步?“月儿,我在天历皇后的地宫内呆过三日。”
  她一栗。
  “纵算明知自己不会活埋在里面,但那三日,仍是我生平最漫长的三日。看不见天色,听不见气息,每一回张开眼睛,迎接的都是一成不变的黑暗,每一寸光阴都如一个巨
  兽的血口将人吞噬……”
  她埋在他胸前,泪如泉涌。
  “带着希望置身其中尚且如此,在那时毫无希望的月儿要如何呢?在地宫的三日,我反复如此自问。”
  “先生……先生……”她泣不成声。
  “从地宫走出时,我想,若恃着月儿的情爱要月儿放弃要做的事,那个关峙必定自私到无以复加。”
  她掀起泪睫,抽噎一声,问:“先生……为什么要进……地宫?”
  “体验自己心爱的女人曾经历过的事,还能为了什么呢?”
  “……先生何时……爱上月儿的?”
  “何时么?”他目光笑意俱现朦胧。“已记不起何时。”
  她颦秀眉:这个答案不算满意。
  他笑:“村中多得是江湖豪放女子,对我的追求绝对比你得热烈奔放,可是,面对他们,我都能心如止水,淡言叱退。而对你,我竟然无力招架,节节败退,明知你所说的
  那些放弃寻仇、甘于平淡的话没有一字是真,仍然任你予取予求。”
  “呀……”她未料在那时自己的甜言蜜语已被先生识破看穿,怎一个窘状了得?
  唇边笑意扩延。“我曾想,若成亲后你想离开村子,我随你出也无妨,如同一个侍卫护着你的周全,不让你因仇恨伤及自身,是我能为你做的。谁能想到,我的娘子会在第
  二天给我一封休书?”
  “若南宫玖没在那时去看你……”
  “你就会留下?”他尾音上扬,戏谑味十足。
  “……我会多陪你几日。”
  “所以,我这个弃夫名分不管如何都是注定好的了?”
  “你还不是爽快签了离缘书?”
  他无奈摇叹,“月儿,你当我真是圣人么?被新婚妻子抛弃,能够平心静气?我一怒之下所做的事,不止那一桩。”
  “还有什么?”她陡生好奇。
  “烧了婚床,毁了婚房,砸了喜堂。”
  “……”这事吉祥为何未和她谈起?难道是拍毁了先生在她心中的仙人形象?
  “其后,乔三娘日日到我跟前说你走时神情凄惶,心碎神伤,恨意不休,怨气重重?”
  “……”谁?她眨眸:谁那么可怜?
  “我定下心,想到必然是九儿的出现伤到了你,怒气自然消减。”
  “……”三师父,还真是……令她无言奉之。
  睹他与南宫玖立在一起时,珠联璧合般的俪人双双,确使她平生惆怅,但他自始至终垂手而立,未曾逾矩。听南宫玖诉说与他两人之间的美好过往,确亦觉心间不适,可她早
  早便晓得他有旧情难忘。闻他给予南宫玖爱不爱所娶妻子的回复,确有片刻惘然,而既早已认定他娶己为妻与爱无关,一切,是她求仁得仁,有什么资格大恨大伤?
  “不说话,是累了么?今日早些歇息罢……”
  “你输了那么多的内力给我,让我此时精神太好,如何睡?”
  他长眉斜挑,“敢情又是我的错?”
  “是。”她拿手抹了抹他玉色额心。“昔日的别勒亲王,今日沦为本姑娘的*****兼暖床,本姑娘自然要资源尽用,逞尽荒唐。”
  他将她微凉的指尖放到自己衣襟里,“请问姑娘,您想如何荒唐?”
  她歪颦眉,当真做思忖状。
  他也任她思忖,细长凤眸里,浮着令人溺毙的风流温存。他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清雅如仙又可爱娇媚的女人?若这傻姑娘继续如此下去,难保他不会将整个世界捧了
  给她。
  “你既是名闻天下的别勒亲王,为何恁多人不认识呢?就如……楚远漠和你曾有交涉,为何不识得你?”她突然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