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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误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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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误诊

  
  
  祁烨眯眼,心里感叹终归还是让她知道了。他上前一步,刚伸出手去,芊泽便警惕的连连后退。她双唇发抖,露出畏惧的脸色,祁烨见着心痛,一凛眉说到:“你莫不是认为,朕下毒害他?”
  芊泽一楞,说不出半个字。
  她紧紧凝视男子,察觉他眸底那份不易察觉的悲哀。他也是担心明月的,尽管一直以来,他对明月的身材和事情,都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此刻,她能瞧出,他关心他的那份心意。
  想罢,芊泽竟有些自责。她站直了颇有些蜷缩的身子,嗫嚅道:“不,我信任你。”
  祁烨俊眉一展。
  “只是……”芊泽想到那黑漆漆的药汁,仍是惊魂未甫:“只是这明月的药里,为何要搁置毒药呢?”女子抬起脸来,眼力急切。祁烨深深凝望她,心忖,既然事已至此,想再对她隐瞒,也是于事无补。她虽是孱弱怕事,但一旦自己关心的人有事,定会刨根究底。
  祁烨没有急着答复芊泽,而是自顾自的踱了几步。
  这个决定是他做的,六年前,明月第一次病,在生逝世边沿垂逝世挣扎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莫殇那时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任由病情扩散,完整凭借运气熬过三年。第二个是压抑血咒,平平安安的等候三年。祁烨考虑良久,最终选择了以剧毒压抑血咒。
  然而,那个时候的莫殇便直言不讳的说到,此方法可谓是饮鸩止渴。长年累月,会积累毒气,很有可能待不到三年,便气绝身亡。祁烨却认为,任由血咒展,比喝剧毒更为危险,于是不顾莫殇的劝解,执意采用。
  于是三年,又三年。明月平安的度过了第一个三年,然而这第二个,却未能如此的荣幸。
  这件事,毕竟还是逃不过。
  祁烨想罢,思绪飘了回来。他浅浅一叹气说到:“芊泽,你懂些医理,朕自然是知道。所以,你可听过以毒攻毒?”
  芊泽一瞠清眸,忙问:“当然听过,莫不是明月他,以前就中过剧毒?”
  祁烨不置可否,只说:“可以这么说。”
  “那……那……”芊泽敛起眉眼,眼力闪耀,又说:“那假如是这样,明月现在的病,到底是因为毒药的关系,还是本身怀有剧毒的关系?”她思忖,此次病很有可能是两种剧毒混杂,而造成两败俱伤。但毕竟是哪一味占领优势,却不得而知。
  “这些莫先生他自然查实。”
  “但……”
  “芊泽。”男子沉默启声,生生打断了芊泽再一次的问。“这事你还是不要过问,莫先生医术高超,定会为月找出方法。如今,你只要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便是。”他并不想芊泽知晓太多,这里面藏匿着太多沉痛的过去,她不该知道。并且,他也畏惧,如若她洞穿了明月,有一天她也会洞穿自己的机密。到了那时,她还会像现在一样待他好吗?
  他不敢想象。
  芊泽见他脸色凝重,刚到嘴边的话便强行咽了下去。她心知肚明,皇帝和明月之间有一个她不能洞察的宏大机密。此中的玄机,她虽是好奇不已,却已没有去尝试探知。并不是畏惧有生命危机,而是她早早的便从皇帝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掩护的情绪。他千方百计的在躲闪,遮蔽,生怕她瞧出任何端倪。
  芊泽懂得这种心理,一旦一个人有着不想让人察觉的机密。那么这个机密伤的最深的人,不会是他人,而是他自己。
  “皇上。”
  芊泽从臆想中折回,声音软软道:“奴婢想,奴婢虽是医术肤浅。但也盼望能尽到一份心力,皇上可否让奴婢待在莫先生身边,一同照看明月呢?”
  言辞灼灼,芊泽的眼底竟是满满的希冀。祁烨一蹙眉,本想拒绝的他,不知怎地竟开不了口。他迟疑一番毕竟答应了下来:“好吧,但是你必须听莫先生的话,还有,假如朕说不让你诊治了,你必须马上结束。”
  芊泽心想,能有此机会,比什么都来的强,便想也不想的应允。
  “嗯!”她展露笑容,清丽皎美。
  ※
  接下来的日子里,婪月宫成了皇宫禁地。除却芊泽和小苑,婪月宫的大小奴才们均不得靠近。玉塞姑姑只是每日辰时,带着几个熟稔的宫婢来收拣打扫,其余的时间,都由芊泽和小珺负责轮流看管。
  小珺奉旨,只能在寝殿外伺候。芊泽和莫先生便可入的寝殿,通常一待便是一整日,辛苦程度可见一斑。
  然而,明月的病情却并未减缓,期间醒过两次,却还是模模糊糊,意识淡薄。芊泽日日为他擦洗更衣,觉他身上的蓝斑色彩逐渐加深,散布的也更为广泛。芊泽心生困惑,有哪一种毒是会全身起蓝斑的吗?她询问莫先生,莫先生也只是摇头。他并不爱和芊泽说任何诊治上的事,只让芊泽乖恬的做他吩咐的差事。芊泽不得要领,但总感到脑海里总有一片处所,被牵扯住了。她应当记得有一种毒,是引蓝色斑点的,但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芊泽。”
  莫先生冷声吩咐,芊泽惊的缓过神来。
  “莫先生吩咐。”她一低,分外恭敬。
  “磨药。”
  莫殇一摆手袖,眼力波涛不惊。
  “磨药!?”芊泽惊异,磨什么药?她踟蹰半晌,一双清眸不解微闪,莫殇见她迟迟不动手,便道:“把这几味药磨成细粉,再命人去药房取莋山水煮药。”他从药箱里,警惕翼翼的取出一锦囊,解开后,几味外形各异,却娇小玲珑的草药跃然眼前。芊泽虽是熟读医书,那这几味药,她却一个都不曾见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看时,她不知不觉的探出手来,欲触之。
  哪知,莫殇不由分辨,当即便狠狠打掉女子的小手。芊泽一惊,抬目与莫殇颇为反感的脸色相接,他说到:“既学过药理,也会莽撞的触碰药材?”
  芊泽语塞,缩起手来。莫先生不再瞥他,径直又开端擦拭银针,芊泽杵在一旁,一时竟又忘了要去磨药的事。莫殇便又转过视线,恼怒道:“你怎么还杵在这,刚说的话,你没闻声?”
  “哦!”
  芊泽恍然,连连赔不是。她起身,走了几步,便拾起那碾船躲在一边兀自磨药。磨时,还时不时的向床榻上,依旧昏迷的明月瞥去。已经是第七天了,他的身材毫无起色。莫先生只是扎针并不施药,她险些认为他没有方法呢!
  女子低眸,瞅见那逐渐被磨成粉末的药材,心忖,这几件药材就能救得明月吗?这些是什么?
  莋山?
  莋山的水?那是沁城皇宫后,屈一指的灵山。以前也只是听婪月宫的婢女们提起过,并不知那山上的水也是有入药的功效的。看来,她学了再多,到了这个世界也不过尔尔罢了。
  “莫先生,我去药房了。”芊泽知会一声后,便起身向殿外走去。到了药房,已经有好几个丫头,值班候命,看来皇帝已经把各项事宜,都吩咐下去了。取水很顺利,芊泽拨开药罐便差那垂髻的女婢,舀了一勺水。
  舀时,那女子驾轻就熟,芊泽轻笑问道:“这莋山水,都经常拿来入药吗?”
  那梳着垂髻的女子听罢,顿了顿然后答复:“也不是,这宫里用得着莋山水入药的,也只有婪妃娘娘而已。芊姐姐你伺候娘娘这么久,难道不道娘娘平日里喝的药,都是莋山水做引的吗?”
  “嗯?”
  芊泽倐地一楞,继而又问:“娘娘平日里喝的药,都是莋山水入药?”
  “是啊。”那女子理所当然的说到。
  芊泽突感忐忑,一种不安的念想从心底油然而生。她上前一步,又问:“那往日给娘娘磨药的人,是谁?”
  “也是我。”她侧过脸来,笃定回到。芊泽一惊,忙把磨成粉的药材拿了出来,搁在她面前:“你磨的药,是不是这个模样的?”
  那垂髻婢女一颦眉,眉眼下敛,她仔细瞧了瞧那黑灰的粉末,确定答道:“是啊,就是这个样子的。怎么,芊泽姐姐,婪妃娘娘的药现在由你来磨了吗?”
  如遭雷击,芊泽恍惚半晌,根本听不清那婢女在耳畔说些什么。她收起那药粉,又兀自接过那宫婢手上的药罐,忙不迭的往蓝月宫里跑。她心下焦灼,想到,莫先生思前想后用的药,难道还是平日里的那种毒药?既然都说是以毒攻毒造成的恶果,现在再入毒药,又是何意?
  这会有赞助吗?
  芊泽急切的回到寝宫,踏入殿内,瞅见莫殇正襟危坐的背影,一时又不敢突兀喧哗。她静静静的坐回他身旁,把药罐和粉末都搁在他跟前。莫殇调转过火,怀疑的提起眉峰:“叫你去煮药,你把这些带回来,又是何意?”
  “莫先生,请恕奴婢多嘴。在煮药之前,奴婢必须询问莫先生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莫殇先是漠不做声扭过火,继而冰冷作答:“你问。”
  “莫先生此次开出的药,是不是就是平日里,明月他服下的药?”莫殇已知芊泽明确婪妃的身份,所以,芊泽便毫不忌惮的问到。莫殇听罢,轻嗯了一声。他不紧不慢,芊泽却心急如焚。她又问:“这药有毒,莫先生再用,这和往常又有何差别?”
  莫殇似乎有些不耐心,瞥过一丝歧视的眼神:“这又干你何事,皇上他吩咐,只让你助我左右,有让你多嘴问事吗?”
  自从他知道月宫主倾心于这个女子,便对她愈加厌恶。如若不是她,月宫主不会有恢复男儿身的强烈意识,也不激起他血咒的反抗。她是祸水,是祸根!
  “奴婢是多嘴,但不多事。”芊泽并不退缩,又说到:“奴婢在这,是抱着要救活明月的信心的,如若不让我问,不让我管,我又和其他只会机械行事的奴仆有何两样?”
  她说时,语色平静,却透着一股倔强。
  莫殇一顿,挤了挤眉眼:“你个丫头,根本就不懂。你想知道是吗,那我告诉你。”
  他以指敲案几,铿锵做声,指着那药粉说到:“我不让你碰那药材,是因为那都是剧毒之物。药房的丫头,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你说你略懂药理,我看你连她们也比上。”
  听罢,芊泽一红脸,却微恼道:“奴婢心知,那是奴婢的错。但奴婢只是想知道,那药材为何物,并无他意。”
  “好,我也可以说给你听。”他倐地站起身,颇为激动:“你认为明月他,日日喝的药都是一模一样的?”
  芊泽一扬眉,煞是讶异。
  “以毒攻毒,是最上层的治法。不是最精彩的医师,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采用。我入药的毒药,均是世间奇毒,普通的医师就连见都不曾见过。入药的药材有十六种,我给你去碾磨的,不过是四种,其余的是制成的毒药水,我放在这里。”
  说罢,他翻开药箱的暗阁,一排整洁的瓶罐赫然眼前。
  “虽说是十六种毒药,但真正每次下的,却是八种。每日均换,循环往复。”
  芊泽听到此,刹那不解:“为何要每日均换,既然以毒攻毒,那么不是十六种药一齐入药吗?”
  “哈哈!”莫殇嗤之以鼻,朗朗大笑:“你太天真的,如若那样下药,不出几个月,伤患必逝世无疑。”
  “为何?”
  “你知道何为以毒攻毒吗?天下根本不可能有完整相生相克的东西,我下的毒药能克制明月体内的毒性,但相克之后,就不会再留下其他的吗?”他挑了挑眉峰,反问之。芊泽一楞,只得不语。
  “天下奇门毒术,各成一派。会用毒的高手数之不尽,然而用毒是浅,解毒是深。这十六种毒药是我从百般药材里,精挑细选的。它们相生相克,以十六为基数,推移循环下药,如此以来就能相克药性,这才是真正的以毒攻毒!!”他娓娓说到,语毕已是语势凛然。他颇为戏谑的瞟向芊泽,她不过是一个自认为是,目中无人的丫头片子。他行医这么多年,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却偏偏来质疑他?
  莫殇本认为他一语下来,芊泽必将佩服到五体投地。哪知,女子只是摆出一副深沉思忖的模样,她想了半晌,又问道:“我懂莫先生的意思了。但是,奴婢还是感到不妥。按照你此次的药方,下下去的八味毒药,会将明月体中的余毒克尽。然而,莫先生真的认为,明月的症状,就是这十六种毒药,所造成的吗?”
  “你这是何意?”莫殇听罢,脸一青。
  “打个比喻,十六种毒药成一派,与明月体内的剧毒做反抗。由于长年累月,莫先生即便盘算的再为精致,也会造成余毒的累计。所以,这次莫先生冥思苦想了七天七夜,都是在算计,这余毒的种类和计量,对吗?”
  女子渐渐道来,莫殇一惊,心忖她的领悟能力她居然如此之快!仅仅只是解释了何为上层的以毒攻毒之法,她便已揣摩出自己的心思!?
  “是又如何?”莫殇表面上不显露讶异,语态仍然平静如水。
  “可是,莫先生又何以见得,明月的症状就是因为余毒作怪?”
  “混账!”
  莫殇突兀打断,引得芊泽心惊肉跳。她怯懦的凝视此刻暴跳如雷的男子,一时不语。莫殇气竭,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算算时间,六年了,他的确再有神通,也不可能把天天的余毒都盘算在内,使得消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总有一天,这毒会突。
  而事实也验证了这种情况,月宫主现在正是水深火热,危在旦夕!
  但现在这个黄毛丫头却告诉他,明月的病并不是因为余毒累计。这怎么可能,他算过时间了,六年已是极限,不可能不,他早有心里准备,只是治法却没有十足把握罢了!
  “你个丫头,不知道就不要胡说!”
  芊泽见他恼怒,心下有些怕,却已然坚定的问道:“奴婢不是胡说,奴婢只是希奇,莫先生的道理的确说的通,但为什么偏偏就认定,明月必定是因为余毒作,你还没有告诉奴婢呢。”
  “没有为什么,这是必定!”
  莫殇毫无耐心,但说时,却不免心虚。
  “若不是必定呢?”芊泽不肯让步:“先生你可知,假如说不是余毒作,那么先生这味药下去,不是在救明月的生命,而是在加他的逝世亡。先生怎可如此草率!?”她一瞠清眸,语调高扬。莫殇听罢,身材一顿,竟心如捣鼓。
  “那假如不是,你说是什么?”
  他反问一句芊泽,芊泽却倐地收声,无法作答。
  “我……”
  “你也不知吧,我还认为你是神通,知道答案才如此大义凛然呢!”莫殇一扬袖子,坐下身,竟兀自开端调配药汁。不出半晌,他已把药汁调好煮好,芊泽在一旁心里忐忑,却无法禁止。到了最后,他自行配置好了那碗黑漆漆的药水后,便忙不迭的望明月床边走去。
  “莫先生!”
  芊泽本能的感到,事情并不是如此,她向前一步拽住莫殇。莫殇却又是狠狠一甩,芊泽跌在地上,任由他把药汁喂给昏迷中的明月。
  喂过之后,莫殇只道:“只消半炷香,便知对与错!”
  芊泽扬目,瞳仁微颤。
  倐地,床上的人儿在饮药之后,忽然轻咳出声。莫殇与芊泽均是大惊,挑起帘幕来一看。男子的胸膛微微起伏,不时,竟睁开眼来。芊泽大喜,欲扑上前叫嚷。莫殇在一旁也是喜形于色。看来,他的确做对了。
  他算了七天七夜,终于被他算准了药类,和药量!
  “明月!”芊泽喜极而泣,男子半阖的眼皮,微闪微闪。芊泽握起他的手,刚想再说什么,男子突地眼皮一睁,瞪起眼来。下一刻,那汩汩潺潺的鲜血,又从口出,汹涌而出。顺着下颚流淌,染得颈脖和胸膛,一片殷红。
  “咳——咳——”
  一声咳,便一口血。芊泽惊呆了,大呼一声:“明月!!!!”